“呸,呸呸呸!”
一個山炮打在壕前,把土炸得湧起,金誠一卷滾著煙和塵土撲到壕底,塵土沙石掩下來,他捂住頭上帽子,約摸一分鐘後,用步槍撐起身體,吐了兩口口水。
“連長,連長,我們的人——”
同時跟他伏下計程車兵道。
金誠一立刻向壕外望,接近百米外的稻田裡,驀然出現了一兩百個黑點,而己方前面的機關槍已經沒有動靜,料想剛才那顆炮彈打中了一片散兵坑,而坑裡的弟兄自然是血肉橫飛,隨了火焰灰飛煙滅。
“他們來了,我們怎麼辦?”士兵急道。
“這是最後一道防線,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金誠一咬牙,“你去跟營長報告,其餘人把子彈和手榴彈分了,跟我衝!”
顆顆子彈落在地面,白煙一縷,帶著泥土濺起,卟啄分明。
金誠一揚手,剛縱身跳出,卻見照明彈下,清清楚楚的,鄺耀武本人,身後跟著常跟的數名衛兵,幾個匍匐爬進了最前面一道戰壕。
“頭兒!”他失聲。
敵人原是沿了由東向西的堤道,想兩面將他們包圍起來,卻遭到了猛烈反撲。不過最終仗著炮火的猛烈,他們還是從正面突破了,由他們的行列估計起來,總有上千人數,正是個十比一的壓倒優勢;而且他們組織有素,遇到危險,在前一排整排地臥倒避開後,後續部隊會有條不紊的越過前一排衝上來,使人來不及喘氣。
“上,給營長打掩護!”金誠一扔下步槍,搶過一挺輕機槍,躍出壕溝,就在一個土包上架起來,猛烈掃射。
就在同時,鄺耀武也帶著身後弟兄,完全跳出了戰壕。遠遠地看,猶如猛虎下山,衝進那一兩百個黑點裡,開展了近身肉搏。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豫系士兵們都振奮了,無論是散兵坑裡僥倖存活下來的,還是壕溝裡掛著大大小小傷痕的,這一刻全為自己營長的豁命所感動,也不知道哪個喊了一聲,衝!接著大家異口同聲地相和著衝!衝!衝!
喊聲匯聚成一股爆流,這一刻絲毫不比敵方的山炮遜色。三四十名官兵一齊跳了起來,向敵人猛撲了過去,殺呀!殺呀!那沙啞而憤怒的嗓音,在空氣里布滿了一種禦敵而甘心的氣焰,不問田地高低乾溼,不問負職級別大小,或端著步槍,或舉著手槍,或拿著手榴彈,各個向前飛奔。
那最前面的一股敵人,被衝得紛亂起來,有的站起來和他們肉搏,有的退後幾步,找著掩蔽射擊。可是之前說過,敵人的陣式,十分難纏,微彎著拉成一條弧形,前面衝亂,後面還能穩住了不動。他們有的是機槍,有的是子彈,眼瞅一挺跟著一挺在側面架起,向豫系官兵掃射。
前面的弟兄倒下了,後面的弟兄看到前面的弟兄紛紛倒下,不能不持重一點,又各個找著掩蔽,臥倒下去,過個幾分鐘,待機槍聲小,喊殺又起,再衝上去……然而,每次重新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少。
金誠一瞧見了柳樹下的那一排機槍,有那一排機槍在,自家全面暴露在敵人機槍之下,必須克服它。
“還有多少手榴彈?”他問。
半天沒回答,他左右一看,身邊竟然全是屍體。
也許他們發出過瀕死的呻吟,可是,炮火聲太大,掩蓋了所有聲音。
最靠近自己的一個上等兵,平日最是伶俐,現在,半伏在機關槍上,維持著裝子彈的姿勢,眼睛還半睜著。
他用帶血的手闔上他的眼皮。
默默的將周圍人摸索一遍,所得十八枚手榴彈,他把它們全圍在自己腰間,步槍子彈太少,他將輕機槍的腳架卸下,左右各挎一支,彈帶上好,一直拖到地上,然後,毫不考慮地,調轉身軀。
生死已置之度外。
噼啪,劈劈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