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
由於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社會制度和思想觀念隨之巨大改變。
一旦君主不是國中至強者,臣下就會生出叛逆之心。
耗子腰上別把槍,就會生出打貓的心來。
等到了魏晉之時,篡位對於位極人臣者來說已經是最終理想。
透過平定淮南三叛,司馬昭大權在握,治下政令清明,朝綱肅然,魏國國力超越蜀吳。
武功文治算是湊齊了,只待天下歸一,榮登大位。
結果司馬家最關鍵的一步走到個冒失鬼手上,
在政治陰謀上,他的水平驟然下跌,一點沒有司馬懿,司馬師的風範。
高平陵事變,司馬懿只跟司馬師商量。跟司馬昭攤牌之後,他嚇得一宿沒睡。
這個人心裡根本藏不住事兒,有點兒主意就要弄得滿城風雨,這就根本不是個當陰謀家的料。
又碰上了“才同陳思,武類太祖”,不甘偷生,一心求死的高貴鄉公曹髦。
弒君的方法有很多。
一杯毒酒,三尺白綾,數塊生金。
或者關起宮門,殺得血流成河。
歷代弒君篡位者,到了司馬昭這裡吃相突然難看起來。
“太子舍人成濟抽戈犯蹕,刺之,刃出於背,天子崩於車中。”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當街弒君。
不光是洛陽城的百姓。
那些整日標榜家學淵源,忠孝仁義的累世高門都震驚了。
還有這種操作?!
從成濟站在房頂上,破罐子破摔那天開始。
天命、皇權、君臣、忠義,這些原本神聖的字眼,在世家的眼中成了笑話。
雖然還沒人總結出“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當為之”的規律。
但是他們已經這樣做了。
衣冠南渡後,把持朝政的世家門閥也動起了這樣的心思。
琅琊王氏以王敦為代表。
譙國桓氏以桓溫為代表。
擅行廢立,大權獨攬,都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世家、宗室、寒門、流民,四股勢力勉強維持住的政局。
恐怕司馬曜的皇位都坐不到今天。
就像陳郡謝氏一樣,世家門閥普遍兩頭下注。
太原王氏出身的王恭,因為和皇室聯姻,不敢當面挑戰皇權。
同是一族的王忱就非常願意。
他是靠宗族蔭庇和名士聲望入朝為官,和皇帝沒多大關係。
看對面沒人敢回答,王忱補充道。
“器非無也,不可制器以非匠,謂器之無也。天下亦然。”
實在和實體是不同的,實體是具體事物,是依靠人的活動而形成的。
“無”作為實在是抽象概念。
不能把這兩者等同。
範寧還想反擊,藉著餘光,發覺皇帝身上散發出的落寞。
世家子弟們拿司馬昭當街弒君的事情當話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司馬昭還在世的時候,庾純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質問。
“高貴鄉公何在?”
更不用說皇權旁落,司馬曜初登大位根本壓不住這些平常跋扈慣了的世家子弟。
一片沉默中,王忱起身,掃視一週,開口道。
“天下,本自無生,因道而成,何得專之?”
聽見這大逆不道的話,皇帝司馬曜還沒有反應。
王雅手指王忱,全身顫抖不止。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