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兩漢數百年間,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鬥爭不斷。
經學和玄學也是明爭暗鬥。
表面上,是學術分歧。
實際上,是路線之爭。
注重現實意義的今文經學,在兩晉並不興旺。
畢竟,寒門再怎麼皓首窮經,經世致用。
治國理政的決策權,也落不到他們手中。
注重思想傳承,品行修養的古文經學,成為了王雅這些寒士們的唯一選擇。
寄希望於皇帝能夠潔身自好,專注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
以身作則的皇帝,就會將分散的權力再次集中。
皇帝的個人能力再強,也不能獨自治理國家。
然後皇權自然就會選擇有著同樣目標的寒門子弟委以重任。
這樣他們這些下品寒士才能出人頭地。
至於殷仲堪這些世家子弟就剛好相反。
首先,對於寒門難以觸及的家學傳承。
對他們而言,是觸手可及。
至於權力,更是能從家族中輕而易舉的獲取。
在深入學習過六經的思想之後。
他們清楚的認識到。
讓皇帝堅持無為而治,繼續放權給世家門閥。
再和其他世家,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平衡關係。
家族就能傳承,血脈就會延續。
寒士庶民們只要全身心投入到勞動中去,聽命行事,揮汗如雨就可以。
而世家門閥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他們的子子孫孫,還要永遠躺在皇權這棵大樹下悠然自得。
至於給他們遮風擋雨的皇帝是誰,他們不在乎!
嘴上都是主義,心裡全是生意。
陳郡殷氏,以清談聞名於世。
故而殷仲堪能坐在首席。
他挺直了身子,昂著頭,仍舊翻著白眼,開始了立議。
“天下萬物,皆以有為生,有之所始,以無為本,將欲全有,必反於無也!”
清談的要點不僅是要用盡量精煉的語言來陳述自己的觀點。
還有配合著放曠不羈的動作和神態。
比如說翻出眼白看人。
這是阮籍表達對世俗禮法的不滿。
後世清談高手,也紛紛效仿。
立論結束,現在輪到作為裁判的司馬曜來判定第一輪的勝負。
殷仲堪收起了剛才的狂放,正襟危坐,恢復了恭敬的姿態。
雖然王雅的論述,大力誇讚了司馬氏政權的功績,給司馬曜掙足了面子。
可畢竟是清談,要按照清談的規則來判定。
司馬曜轉頭看向殷仲堪,緩緩開口道。
“彩!”
王溫也適時地公佈了結果。
“陛下,殷大人得一番!”
王雅頗為懊惱,殷仲堪面不改色。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終日處理政事俗務,怎麼能在高妙幽微的清談中取勝呢?
坐在二席的王恭,躍躍欲試。
殷仲堪先下一城,讓自己可以在助論階段,先發言。
這不僅僅是一次清談,可以展示自己能力。
更是在陛下面前,顯示家族實力的機會。
王恭能擔任中書令,成為天子近臣。
除了自身的學識。
還有父親左光祿大夫王蘊和妹妹孝武定皇后王法慧。
王法慧三年前薨逝。
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還沒留下一兒半女。
作為太原王氏的家主,必須想盡辦法,保障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