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料也有成本,從薩珊王朝一路翻山越嶺而來,成本有多高?青黛此物走陸路本身就耗費銀錢,何不從停泊港入廣州走水路?
而且一路開銷這麼大,哪用得著這麼多人?御泥坊就算是長安城內鼎有名氣的豪商,可那金三娘子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怎麼會如此愚蠢?豈不顯得尤為蹊蹺!這一連串的疑問,在老吏心中翻湧,如同暗流湧動的大海。
老吏的眉頭不禁輕輕蹙起,目光深邃地審視著這位立於眼前的鏢客。崔九,年約而立,鼻樑高聳,眼眸深邃,瘦削的臉龐被一圈堅韌如鐵的絡腮黑胡勾勒,宛若一柄未曾出鞘的硬鬃利劍。加之那頂潔白的尖頂氈帽,更添幾分不凡。
老吏丟擲幾縷試探性的問詢,崔九的回答簡短而直接,字字如同鐵石落地,缺乏江湖鏢人慣有的圓滑與笑意,與這常年風霜雨雪的鏢路格格不入。
老吏敏銳地捕捉到,每當崔九應答之際,其右手總是不經意間滑向腰間,那是一個久經沙場、習慣於兵器相伴的習慣性動作。然而,此刻腰間唯餘空蕩蕩的酒囊隨風輕擺。
老吏不動聲色,悄然放下手中的筆簿,緩緩踱步至崔九的車隊旁,逐一檢視。貨物純淨無瑕,皆是製作青黛的染料,色澤沉穩。唯獨那些裝載青黛的木桶,較之往昔,顯得格外龐大,引人遐想。
老吏並未過分深究,只道是此次貨物頗豐,轉而將注意力投向了隨行的三十餘位車馬行夥計。他們身著統一的緊腿褲與烏頭鞋,年齡相仿,各自駕馭著雄壯的馬匹,沉默不語,但眼神流露出的微妙緊繃,如同緊繃的弓弦。
“這些傢伙,看著可不似尋常車馬行夥計與鏢人。”老吏心中暗自思量,隨即提筆欲書,打算攔下這批車馬,交由城門監官兵卸下貨物,細細查驗!
筆鋒將啟,卻猝然被一隻細膩的手掌溫柔地攔截。老吏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以一抹溫婉的笑容,輕輕拂過他的視界。
“金三娘子!”這四字一出,猶如春風中翻湧的浪花,激起了心湖陣陣漣漪。這位長安城內的商界奇女子,名聲赫赫,人脈織就的網,密佈於權貴的殿堂之間,傳言中,御泥坊之後,也隱約可見梁王與奉辰府的巍峨身影,為其撐腰。
老吏只是這金光門城門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吏,幹了二十多年,仍是一個小小書吏,像金三娘子這般大人物,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金三娘子笑語盈盈,眸光溫暖如春日暖陽:“老丈怕是還未享用朝食吧?我特地為城門監的兄弟們備下了熱騰騰的湯餅,還有這飛錢一張,乃我城中櫃坊所存,雖不多,卻也值百十貫,足見誠意。我這馬車內的確藏了些私物,是特意為梁王爺準備的,還望老丈行個方便!”言罷,一紙飛錢輕盈遞上,其上櫃坊印記鮮明,真偽立辨,不容置疑。
老吏接過飛錢,指尖輕捻,心中暗自盤算,這薄薄一紙,竟是他此生未敢奢望的財富。有了它,兒子的婚事便有了著落,西市張屠戶那五貫錢的彩禮,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他微薄俸祿,月不過三四百錢,五貫之資,已是天文數字,更遑論官宦之家,彩禮動輒千萬貫之巨。
“這幾位愣頭青是車馬行第一次走鏢的鏢人,很多規矩都不清楚,還請老丈通融。”金三娘子的話語,帶著幾分懇切,幾分低迴,讓人難以拒絕。
老吏稍作遲疑,終是接過那輕盈的飛錢,筆尖輕觸文碟,落下一個鏗鏘有力的“通關”字樣,准許放行入城。金三娘子以笑靨回應,回眸間,與崔九交換了一抹默契卻深沉的目光,對方僅微微頷首,不露絲毫情緒波動。
隨著金三娘子的引領,十餘輛馬車宛如游龍,沿著城門關緩緩穿梭,悄無聲息地滑入繁華的長安城,留下一道道悠長的轍痕。
崔九跟她並肩走在車隊前面,崔九耳畔低語著金三娘子的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