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坊許宅修建的頗為豪闊,府門前的踏階都是用於闐出產的青石鋪就,兩側各有八方馬石,與拴馬樁相對。馬石的石雕採用上方下圓,取天圓地方之意,所用的料子也都是黑青石所鑄,又被人稱做望樁,算是一種雅稱。
望,在唐代多指農曆十五的圓月,意在日月同輝,光景燦爛之意,望族世代富足,在宅第門前立樁,意在“旌別淑慝,表厥宅裡”,宣示“先人有本事,後人有能耐”。
在李稷看來,這些豎在府門兩側的望樁,更多代表的是這戶人家的門面。
李稷此刻已然換了一身圓領瀾袍,重新梳理頭上的軟腳幞頭,扮坐賓客樣,身後跟著同樣換了窄袖袍的宴安,不過宴安已經變了模樣,嘴角貼上了痦子,手裡拎著幾樣不太貴重的禮品,微微弓著腰,跟在李稷身後裝成家僕的打扮。
許宅門前的管事接了李稷手中的拜帖,瞧著上面記載的常州許氏的出身,眉頭不經意皺起,隨即打量了起陪著笑臉的小醫博士,只把對方當成了前來打秋風的遠親,也不好揮手趕人,嫌棄的收下了宴安遞上來的幾樣寒酸禮物,都是些長安城裡最為常見的糕點,抬手便放人進去。
二人是第一次進這許宅,穿過影壁,便瞧見闊碩的前庭裡,已經落座了不少賓客,正中鋪就了一張足有三米長的巨大地毯,四周有銅鑄的精美獅子香獸壓在了四角,舞伎們便在這地毯中央表演歌舞。
李稷看向了四角的香獸,其實就是薰香爐,在獅獸腹部點燃薰香,煙霧自獅子口中而出,十分小巧精美。
府中婢女將二人引至賓客最末處落座,旋即轉身離開。
李稷尋個蒲團坐下,身前的板足案比較矮,像是一塊兒木板橫在兩腿前,吃飯的時候需要跪坐在板足案後,才能讓身子跟案子的高度剛好合適。此刻壽宴還未開始,案上只擺了些糕點水果。
前庭裡倒是熱鬧非凡,不少賓朋三二聚在一起,還有人提筆為壽星當場寫詩:“石甃通渠引御波,綠槐陰裡五侯家。地衣鎮角香獅子,簾額侵鉤繡辟邪。按徹清歌天未曉,飲回深院漏猶賒。四鄰池館吞將盡,尚自堆金為買花。”
此詩一成,當即博得庭中眾人連連叫好。
李稷的位置十分靠後,顯然不會有人注意此處,他看見裴煊也被引入了前庭,位置要比他靠前得多,還有位身著圓領袍服的年輕男子前來敘舊。
宴安不知何時湊在他身邊,偷偷抓起案上的糕點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眼下與司令說話的男子,是朝議大夫許弘感之子許朝宗,平固侯許太常的嫡長孫,在洛陽時曾任上陽宮大內醫博士,四年前跟隨聖駕回到長安,別看此人長得俊逸,卻是個十足的浪蕩子,平康坊青樓楚館裡的常客。”
沒過多久,便有府中家奴從地窖中取出堅冰,放置在前庭四周,有婢女用蒲扇在一側扇風,用冷氣驅除秋末裡的暑氣。
這些冰塊,大多是去年渭水冬至結冰後,權貴人家動用家奴、佃客去河面鑿冰,把冰凌鑿成長方形的冰塊運回城中,放在宅院附近的地窖裡。這些地窖往往深廣,底部鋪上柴草,四周立有木樁,把冰塊一層層碼好之後,再用厚厚的柴草和泥土封頂,風絲不透,裡面的冰塊不會融化。
眼下還沒未到下一個冬至,大多權貴人家的冰塊都在盛夏暑氣中消耗殆盡,此時還能有冰用冰的人家,顯得十分珍貴。
李稷格外注意到,有不少婢女手中拖著托盤走來,盤中用冰雕刻成鳳獸之形,裝飾了金環綵帶,置之雕盤中,送與前排像臨淄王那般的皇孫貴胄,而如李稷這樣名不經傳的小吏,便沒有了這樣的待遇。
片刻鐘後,壽宴終於開始,各色的菜餚被婢女端出,所列菜色,名目繁多,葷素兼備,鹹甜並陳,有很多都讓李稷這個穿越者咋舌。比如用乳煮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