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深吸一口氣，緊握的十指鬆了鬆又重新握在一起“自從你媽走了以後，我就沒再讓你見過你媽的任何照片……還有遺物。”

蘇澤豈看向蘇倫，眼眸深邃，緊拽著褲邊，骨節泛白。

他知道兒子在看著他，他不知道今天這個決定對不對，但現在已經沒有後退的機會了。

蘇倫伸出手想要鬆鬆領帶，但又不想苛敏見到他衣冠不整的樣子，便又將手放下，輕咳了一聲，繼續道“當年……你親眼目睹了那場車禍，你媽媽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變得不愛說話，不愛理人，總是把自己關在黑漆漆的房間裡，甚至於吃點兒甜食就會吐，最嚴重的時候，就連吃口米飯喝口水都會吐到暈倒，吐到抽搐。”

想起以前的過往，蘇澤豈不再看蘇倫，緊蹙眉頭，身子前傾，手臂搭在自己的雙膝上。

“我帶你看了很多醫生，最後的結論都是說你因為過度悲傷，過度思念母親導致的自閉。除了藥物治療，還得需要心理疏導，更加需要避免受到刺激。所以，為了不讓你再受刺激，想起當年的……那個畫面，我就騙你說，我把你媽媽的所有照片都燒了，一張都沒有留下。所有的遺物也都扔了，一件都不剩。”

蘇澤豈眼眶泛紅，強忍著激動，嘴巴微張。

“這麼多年，也不敢帶你去給你媽媽掃墓。”

“……為什麼……”蘇澤豈似乎在忍著淚水，哽咽著困難說道“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讓我……恨了你這麼多年？”

蘇澤豈抬起頭，紅著眼眶，側目仰視著蘇倫，等待著答案“為什麼……”

蘇倫也同時看向蘇澤豈，眼眶微微泛紅，想要握住兒子的手，猶豫片刻後還是放下了，開口說話時再也忍不住淚水的哽咽道“因為我需要活下去的勇氣……我需要有個力量支撐著我……繼續活下去……”

蘇澤豈眼眶含淚的看著蘇倫。

“你媽媽的死，對於我而言，也是致命的打擊。”淚水從蘇倫的眼眶中流下“看到你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死了。我本想抱著你媽一起走，但我轉身看到了站在角落裡不哭不鬧的你，你當時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一個九歲的孩子該有的悲傷和眼淚。而是一雙空洞無生息的眼神，那個眼神太過絕望……”

一行淚順著蘇澤豈的眼角滑落，他沒想到當年，他差點連父親都失去了。更沒想到，蘇倫這麼多年揹負了這麼多痛苦。

“你的那個眼神，就像是一個巴掌，瞬間打醒了我。我不能再這麼自私的只顧自己悲傷，而丟下你。我要活下去，為了你而活下去。這麼多年，每次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時候，我都很心痛，但同時，我也能緩解一下對你母親的愧疚與思念。也因為你的恨，才能支撐我活下去。”

蘇澤豈別過頭去，狠勁的擦掉臉上的淚水，咬住嘴唇無法說話。

“你病重的那年，也是我最難熬的時候，我沒能保住你媽，如果連你再……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那段時間，我天天晚上對著你媽媽的照片，懇求她保佑你，不要帶走你，把你留給我……”蘇倫吸了吸鼻子，擦去淚水“直到你開始強迫自己治療，你說你要自己康復，我感覺我看到了希望。心裡雖明白你想要康復就必定會有一段荊棘的路要走，這是必經之路，別無他法……可每次看到你吃了吐，吐了暈，甚至躺在地上抽搐的時候，我的心還是跟針扎一樣疼的鑽心！我只能幻想，這是你媽媽在懲罰我，用力掐我的疼。只有這樣，才能一直支撐著我看到了你的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