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卻率先選擇依靠蘇和,並隨著他的腳步一點點往前走。
在這細碎的步伐中,路崢逐漸恢復視力的眼前也終於浮現了清晰的畫面——在黑暗中,臉蛋白盈盈的神子偏著頭往後瞧,他在認真看路。
而路崢在看他。
看這將將到自己胸口的年輕人頭頂有個漂亮的發旋,看他編的麻花辮靜悄悄垂在肩膀和胸前,看他穿著自己的肥大衝鋒衣下露出兩條白到突兀的小腿。
或許是氣氛使然,或許是從第一次見面路崢便將面前的人與他眼中最珍貴的植物畫上了等號,腳下的步子明明一步比一步堅定,他的心卻一秒比一秒律動地更快,好像走在鋼絲上。
心率過速的體驗感極不舒服,一向健康的路崢下意識懷疑,他或許患上了什麼心臟疾病。
從這裡離開後,他需要去做個全身體檢。
最終,路教授還是和小神子躺進了一個被窩裡。
這和昨天晚上睡大通鋪不一樣,他倆各佔一邊被角,中間好似橫亙著銀河。
路崢躺的清醒,睏意全無。
蘇和開始也總攤煎餅似的翻來覆去。
倒不是不困,是他睡覺習慣不好,總愛抱著被子睡,手環著腿夾著才舒心。
自己的時候無所謂,現在只有一張被子,他抱著了,路崢就沒得蓋了。
為了不讓搭襟半夜露了肚皮著涼,麗龍主忍下自己習以為常的睡眠習慣,躺的板正,等瞌睡蟲找上門。
早就困了的麗龍主睡的倒是不慢,路崢很快聽到對方平緩的呼吸聲,側一側頭,便看到蘇和垂到枕頭下的小腦袋,幾縷沒編進辮子的頭髮絲貼在他的臉頰上,增添些零亂的美感。
雜亂的頭髮似乎惹人發癢,睡夢中的神子哼哼了兩聲,抬手搓了搓,又把臉往褥子上埋的更深了。
在蘇和的夢裡,他以為自己是被蚊蟲盯上了,把臉埋起來,就咬不到了。
可頭髮還在,他的臉還是癢酥酥的,於是又不情願去蹭蹭,嘴裡發出意味不明的夢囈,似乎被騷擾的狠了,眉頭都打了結,連夢都不美好了。
這樣可憐巴巴的動靜,叫路崢於情於理,都該伸出援手。
於是路教授輕輕翻了個身,和埋著腦袋的神子面對面。
蘇和俏生生的臉緊閉著眼,睫毛纖長,打落一層陰影在臉頰上,他白天睜著眼時,黑溜溜的眸子總叫人覺得純粹。
但路崢卻覺得,當那雙眼睛不時常彎著帶笑,又或者如現在一般低垂閉合時,蘇和臉上浮現的,更多是孤寂許久的沉默。
還是小孩子的年紀,又是這部落裡金枝玉葉的存在,那能有什麼煩惱?
就這樣路崢想起了蘇和的舉目無親,想起了他提起不得已中斷學業時勉強的嘴角,想起來他顫著聲音說需要自己,也只有自己時的慌張和無措。
莫名的,路崢有種欺負弱小的負罪感。
或許他當時冷著臉,可能有些不太通情理,才把小神子嚇成那樣;又或許他也不太會說話,極端沉悶,才叫蘇和對他總有種額外的親近討好,甚至因為他,對他兩個學生也一併照顧。
蘇和是他們這些人裡最小的,姣好的長相和綠林中高貴的身份分明也該是養尊處優的嬌縱脾氣,卻出奇的懂事,還愛展示紳士風度,擋在個頭比他大好多的路崢身前。
已經後半夜,如蘇和白天講的,外面的雨逐漸停了。
靜謐的室內,只餘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路崢捏起打在蘇和睫羽上的黑髮,幫他順到耳後的位置輕輕放下,過程中,他的指尖恪守本分,分毫沒碰到神子的白麵皮。
他潛心靜氣,拿出了在實驗室做植物生理時分類磨樣的耐心給蘇和整理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