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崢一步入屋內,清溪便聞到了濃重的酒味。她立即起身,瞧著他臉頰泛紅,眉眼清亮,嘴角含笑,在燭光的映照下倒真顯出人逢喜事精神爽之樣。
兩人又行了一通禮儀:撒賬,合巹,結髮。眾人一番跪拜道賀後皆都退出了喜房,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突然的安靜倒讓清溪心跳加快,臉龐發熱,她不自然的挪了兩下,眼睛眨巴著盯著桌案上燃著的紅燭,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尷尬,忐忑,不知所措,強作鎮定,假裝如常,所有這些情緒似乎都融在了這一刻。許久之後她回想起新婚的這一夜,才發現唯有這一刻是符合一個新嫁娘的心境。
她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耳邊適時的傳來了醇厚的一聲:“還餓嗎?”
她慌忙轉頭,對上了他的笑眼,一陣羞惱。就怪月影,這一句也被他聽去了。她咬著嘴唇,不願被其小瞧,倔強的回道:“殿下又偷聽!”
蕭奕崢笑意更深的注視著他,卻沒有回話。
清溪有一刻恍惚,眼前之人真的是那日扼住她脖頸,禁錮其在懷中之人嗎?真的是那個寶鼎山上話語間不讓寸分爭鋒相對的恆王殿下嗎?真的是那個玉月亭中坦誠爽朗的澄湛嗎?
今晚的他盡是如此春風拂面似的溫柔,對,就如那日桃花飛雨中的如玉公子。
他,究竟有多少面?
她正出神的想著,蕭奕崢卻從喜床上站了起來,兩步走至桌案前,輕輕拿起案桌上放置的兩屢綁在一起的頭髮。他今日晚宴是喝了不少酒,腳下也有些虛浮,但卻真真實實的清醒著。他盯著兩縷青絲凝望許久。
紅燭啪的一聲,爆出了燭花,他抬頭瞧了瞧,放下手中的髮束,轉身對著清溪道:“時候差不多了,你披件外套,我帶你去望春閣。”
清溪不解:“嗯?望春閣?現在?”
蕭奕崢看出她的猶疑,笑道:“沒關係,恆王府內,沒有那麼多規矩。”
她帶著驚異跟著他出屋,繞過迴廊,轉過花園,進入一院門,走至相對僻靜的一座殿閣前。這一路上遇到的侍從不多,見到兩人皆紛紛行禮,似也沒有表現出在這洞房花燭夜,自家王爺帶著王妃遊王府有什麼不妥。看來,王府的人也是習慣了主子的不拘一格。
抬頭處,望春閣三字已然映入眼簾。這座殿閣佔地不大,卻足有五層,閣內裝飾也極為簡樸。她跟著蕭奕崢登至最頂層,憑欄而眺,這尚都城內的半數景象盡收眼底。
蕭奕崢覆手而立,清溪站在其身邊,雙手攏著衣領,夜晚的清風吹起正紅禮服的衣襬,月光溫柔中並肩的兩人如入畫的風景,甚是美好。
蕭奕崢抬手一指,方向東南。
她凝眸望去,只見其指向之地陸陸續續升起了紅色的燈籠。是孔明燈,一盞又一盞,一堆又一堆,源源不斷,聚在一起似聲勢浩大,漸漸散開又似飄渺雲煙,在這深黑的夜色中,那升騰起的紅色顯得耀眼溫暖,染紅那片天空,隨後慢慢飄去遠方。
“那是城郊的留心園,是園裡的僕從們以此方式祝福我們的姻緣。”蕭奕崢看著那片天空,向她解釋道。
留心園?就是他的生母孝懿皇后身前的居所。清溪聽著他聲音朦朧,想著此夜此景,他應是想念自己的母親的,可自己與他的婚姻這般不尋常,似乎也不好說些什麼,更何況她的生母還是一個禁忌。於是,她輕聲道:“與火樹銀花不夜天相比,這一盞盞的孔明燈更為溫柔入心。他們費心了。”
蕭奕崢輕輕點頭,“承他們這番心意,我心裡卻有愧疚。對他們……”他轉身對上她的笑眸,繼續道:“也對你。”
清溪略一鎖眉,還未來及回話,便聽到閣樓下傳來了急急的跑步聲,而蕭奕崢的目光也落在其身後。
她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