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大人跟趙指揮使又是一陣意外——
怎麼在路上趕得那麼急,連停靠都不曾,等到了目的地反而不急了嗎?
入城一路平靜。
哪怕付鼎臣拒絕了車馬跟轎子,一行人步行至公館,沿途也沒有人出現,再攔下這位欽差大臣告狀。
看得出來,對這樣的結果,欽差隊伍中的很多人是不滿意的。
可那又如何?
林大人跟趙指揮使暗暗想道,閻先生雖然心狠手辣,寧可殺錯不肯放過,把所有相關的人都抓起來,審不出什麼也都處理了,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勞永逸,現在整個州府前所未有的乾淨。
他們查不出什麼、無功而返最好,要是查出了什麼反而麻煩。
州府的公館建得離港口不遠,出入十分方便。
在付鼎臣一行入住之後,林、趙二人就退去,只留下人就近監視,以免欽差大人嘴上說什麼也不做,實際上卻讓他們放鬆警惕,再暗中動作。
有這種想法的不光是他們。
錢忠也一樣,住進了公館以後他就一直留意著隔壁院子,卻發現那邊是真的什麼動靜都沒有。
“奇了怪了……”大太監用過了涼水的帕子擦了一把臉,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這可不符合付大人的性格,難道他還有後手?”
在離開京城之前,付鼎臣就拿了兵符,調了京師水軍讓他們直驅漕幫總舵,身邊除了欽差隊伍和幾十個護衛,什麼兵都沒留下,可以說是孤身入江南。
錢忠捏著手中的帕子,暗暗點了點頭。
在正式入江南之前就已經落子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別的安排?
一旁侍立的小太監見師父抬手,便將帕子接了過來,然後聽錢忠吩咐道:“磨墨。出來這麼久了,是時候該給陛下呈遞訊息,彙報諸事了。”
隔壁院子,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低調衣服的風珉回到付鼎臣面前,同樣問道:“付公,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等。”
付鼎臣放下了手中的賬本,抬頭平靜地看向他。
這是餘娘拼死帶出來的賬本的復刻本,原本的賬簿如今封存在京中。
他說道,“桓瑾做事謹慎,這一路進城你也看到了,不管是平賬也好,封口也好,他都做得天衣無縫,不會留下把柄。”
所以,現在在這座城裡是查不出什麼的。
於是就要等,要給在城外的人多一些時間,等他們過來。
也只能等了,風珉沉吟片刻,接受了現實。
他在書房中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取出了那個“嘲風”把件,輕輕地摩挲著。
他本以為付鼎臣所說的“等”,是要等漕幫總舵那邊的線索跟證據,卻不知道付鼎臣心中其實另有計劃。
書桌後,付鼎臣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這賬本上。
賬本上記錄的是一些私鹽買賣,桓瑾能把整個州府打造成鐵桶一塊,卻不能改變一件事——
掌控漕幫,走私官鹽,這觸及的不僅僅是國本,還有鹽商的利益。
鹽業暴利,成為鹽商的准入條件也很高。
能吃這口飯的都不是普通人,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心思。
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可以利用權職,串聯上下,謀求私利,擠佔正規鹽商的生存空間。
當江南還是他一言堂的時候,這些鹽商就只能逆來順受,默默接受這一切規則。
可一旦有人捅破了蓋子,引了另一股勢力入場,就會有人想來掀翻桌子,奪回自己的利益。
桓瑾本該想得到這一點,不該把事情做得太絕,不光私收鹽引稅,還侵佔鹽窩,更想一勞永逸把漕幫變成自己的工具,將運河變成後花園中的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