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丹祖那裡回來的第一夜,下了一場秋雨。
那場雨彷彿帶走了墓么么殘存不多的活力。她很是嗜睡,陪著那場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滴米未進。又到次日黃昏時,斷斷續續醒來了兩三次,渾渾噩噩的,已認不清得眼前自己是在哪裡。
狐玉琅起初沒有敢在她面前出現。
可她看著眼前的狐平,木然而冷漠的,連問你是誰都不問了。
後來天黑時,狐玉琅沒敢點燈走到了她的床邊,她那時半醒著,望著他,沉默的像是一個在黑暗中築巢的燕子。
見到她彷彿已經不怕他,也不瑟縮,也不躲,就只是無動於衷。
狐玉琅一反常態的寸步不離她的身邊,喂藥擦身體都是他親自來做,還會在她這夜晚斷斷續續的清醒的時候抱著她坐在殿外的亭下,看那些湫池,看那些小魚蹦出水面。
人都以小王爺長袖善舞,圜於交際。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狐玉琅雖巧言善辯,可骨子裡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獨處的時候更喜歡一個人自己待著看書畫畫。但這些時分,他到絮絮叨叨地挺像琴妃,哪怕墓么么昏睡著,哪怕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並不會怎麼給他回覆,他也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話。
而多數時間,她像是一個被人拆去了一大半線的吊線木偶,呆呆地窩在他的懷裡,不言不語的。
這是丹祖給他狐玉琅的三日之限的第一天結束時。
狐玉琅看著墓么么的眼睛,看著她不閃不避的眸子裡,自己的倒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
她此時並不怕他的原因。
是因為她已根本認不出來他是誰。
……
第二日,雨停了。
墓么么狀態好像好了一些,白天醒著的時候多了點。可是大多數時間,她仍是沉默安靜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的那樣看著外面。那雙碧翠的眼睛裡,像是置於珠寶架上好生寶貴過的珍寶,亮得攝人。
可寶石終是寶石,是空冷無聲的。
她在快速的忘記事情,遺忘如同跗骨之蛆。像是一本不小心被丟入水中開啟了最後一頁的書,前塵往事皆隨生命的磨損而逝水了無痕。
彷彿她在彌留之際的狀態下,天終憐她一次,奪了她此生苦楚,取了她記憶慘痛。
……
狐平匆忙取藥回來已是夜深,今夜的藥爐不知怎麼回事炸了兩鍋,她晚了許久才來。
她知道自己遲了狐玉琅定不會輕饒她,以至於忐忑地鼓了十足的勇氣踏入殿內時,頭皮都是麻颼颼的。
她硬著頭皮端著藥剛踏過一個門檻,就停住了腳步。
殿內沒有點燈。
可她畢竟修為不俗,視線當是明清的很。
看清了床上倚在一起的兩人,看見了狐玉琅背對著她把頭埋在了墓么么的肩上——
“你不叫珊珊,你叫墓么么。”
“你叫墓么么。”
他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句話。
像是在教稚子第一次牙牙學語,又像是教剛能站住的孩子喊出她應當喊出的第一個聲音。
可墓么么靠在床前,眼睛一眨一眨的,如同一個剛被冶出的陶瓷娃娃。
狐平將藥放在一邊,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知道狐玉琅早就感覺到她的到來,但是他此時已經完不在意她,更不會在意要怎麼去罰她。
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秋雨明明已停,秋風還沒吹開碩果,就好像已經來了霜凍。
今年怕是難捱的寒秋吧。
這一日,墓么么忘記了自己是誰。
……
第三日。
這天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