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裡面,父親的離去就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
那裡面填滿了我無法彌補的愧疚和悔恨。
曾經,我滿心期許著,只要把所有的賬目都還清了,就能夠讓父母的晚年沉浸在安靜與祥和之中。
那是我對他們辛勞一輩子最起碼的回報。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的殘酷,父親最終還是沒能等到這一天的到來。
這天,大爸把我叫到一旁,聲音低沉地說:
“娃娃,你走了的這七年裡,家裡發生了太多事。當時你爸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有好幾次都徘徊在生死的邊緣,可他硬是憑著一股勁兒挺了過來。我們看著他遭罪,心裡難受得很,但又怕影響你在外面打拼,所以一直瞞著,沒敢讓你知道。”
大爸微微頓了頓,抬起頭望著遠處,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
“你知道嗎?人在生病的時候,尤其是病得很重很重的時候,哪怕只剩下一口氣,那也可能是在等著他心裡放不下的那個人。你爸就是這樣,他一直唸叨著你,盼著你能早點回來。”
大爸轉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欣慰和感慨,說:
“你這次回來,你爸也就放心了。他等到了你把債還清的那一刻,也親眼看到了你為了這個家蓋起的新房子,還在裡面住了些日子。他走的時候很平靜,沒留下什麼遺憾了。孩子,生老病死,這是每個人一輩子的規律,誰也躲不過,你也別太往心裡去,別太傷心了。”
我靜靜地聽著大爸的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父親的音容笑貌。
那曾經為我遮風擋雨的身影,如今卻只能在回憶裡找尋。
晚上十點多,四周被黑暗籠罩著,安靜得就像沉睡的巨獸的村莊裡。
我和母親沒有一點睡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聲聊著天。
突然,一聲尖銳的哭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我和母親先是一愣,開始都以為是哪家調皮的貓在叫春。
可隨後,那哭聲竟連綿不絕,一聲接著一聲,在空蕩蕩安靜的村莊裡迴盪,顯得格外詭異。
我心裡有些發毛,下炕穿上鞋子,緩緩走到院子裡。
站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我屏氣凝神地聽著。
不一會,村裡那些早已經睡下的人家紛紛亮起了燈,看來大家都被這哭聲給嚇醒了。
我仔細聽了半天,感覺哭聲好像是從村頭的方向傳來的。
我順手拿上手電筒,摁下開關,藉著那慘白的亮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村頭走去。
我沿著村裡的小路緩緩向著村頭走去,手電筒的光在前方打出一個慘白的圓形光斑。
路邊的草叢裡不時傳來不知名的蟲子的叫聲,像是在為這夜的喧囂增添幾分詭秘。
越往前走,哭聲越來越清晰,那聲音中像是飽含著無盡的哀怨和悲慼,讓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吹起了,輕輕吹過,帶來一絲絲的涼意,吹得路旁的樹枝嘩嘩的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暗處偷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腳下的泥土路有些坑窪不平,幾次險些絆倒。
終於聽到哭聲是從劉奶奶墓地裡傳來的。
我頭皮一陣發麻,腳步也變得遲疑起來,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我慢慢靠近。
我走近一看,原來是劉奶奶的傻兒子坐在兩座墳墓之間的草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著,那悲慼的哭聲正是從他口中傳出。
我用手電照了一下他那滿是淚痕的臉,驚訝的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哭,你嚇不嚇人?”
劉奶奶的傻兒子抬起頭,眼神中帶著迷茫與無助,嘴裡不停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