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跟我搞物件,有事兒了就要告訴我”。
但三番五次糾結思索,梁也最終沒有說。
楊今心思重,告訴他了就得一直擔心著,梁也怕影響他高考。
這只是淺層原因,更深層的,梁也不敢細想。
畢竟現在足夠穩定的幸福掩蓋了貧窮與富裕的那道天塹,以及其中隱含的命運事故,讓他這樣現實主義的人也開始沉淪,也粉飾太平,也以為當下的幸福是一顆實心球,而不一戳就破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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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行到六月底,再過兩週,楊今就要高考了。
除了上學期期末發揮失常那次,之後的幾次模擬考,楊今成績都穩穩超過工大的錄取分數線。
這天放學,梁也照舊去接楊今回友誼小區,給他做飯。
做著做著,家裡蒜沒了,梁也本想自己下去買,奈何這道菜要盯著火候,只好請楊今代勞。
楊今出門沒多久,外邊就開始下雨,天倏地悶沉下來,梁也捂在廚房裡,都感覺有些難以呼吸。
梁也關火盛菜,端上桌,往窗邊走,想要檢視雨勢,也想看看楊今回來了沒有。
楊今回家的方向要在他房間的窗子才看得到,於是梁也走進楊今房間。
雨不算大,買蒜的地兒也不算遠,跑一跑應該不會淋著太多。
梁也正要回身,打算回廚房給楊今多煮一碗薑湯時,看到他書桌下的一個抽屜沒關好。
他走過去順手要幫楊今關上,卻一怔。
陰沉的雨天,光線本就昏暗,抽屜只開一個小縫兒,所以露出的“確認錄取”那四個繁體字,梁也還以為自己看錯。
放在抽屜邊緣的手本想往裡推,此刻不可遏制地往外拉,印著澳門第一大學圖樣的信封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沒有看錯,的的確確是一封“確認錄取通知書”,郵戳日期是三月。
他已經被隱瞞三個月有餘。
窗外,出現楊今頂著雨跑向單元樓的身影。
梁也站在窗邊看著楊今,腦袋一片空白。為什麼已經開了四家分店,賺了比在糧油衚衕小賣店時那麼多倍的錢,面對這樣的時刻,還是如此無助,只能等待命運的審判。
門開了。
楊今放好鑰匙,楊今換鞋,楊今把蒜放到廚房裡,楊今朝他走來——即使沒有回頭看他,梁也也能夠透過聲音辨析他的每一個動作。
已經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了。
楊今走進了房間,叫他:“梁也?”
梁也沒有答應。
身後的腳步頓了頓,又響起兩聲,楊今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那封錄取通知書上,也落在他的目光上。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好大聲,好大聲。
梁也沒有去過南方,他聽說南方總是下雨,不知澳門是否也這樣。如是,那麼今後楊今在澳門看到的每一場雨,是不是都會想起現在這個時刻。
“梁也……”楊今叫他名字,挨近他,拉了拉他的手。
剛才雨水一定打溼了楊今的手,不然他的手怎會如此冰涼。幾乎是下意識的,梁也就想要反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暖暖,手指動了動,又覺得自己可笑。
“‘梁也,我不會去澳門的。’”梁也開口,皺著眉,回憶楊今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說給他聽。
“‘你讓我留在哈爾濱,我說了會留下,就一定會留下的。’”
“‘我還在學葡語那是為了糊弄我爸爸。’”
“你還說過什麼?”梁也終於轉身,看向他,“楊今,你……你說這些都是在騙我嗎?”
楊今急切地張口,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我沒有,我——”
“嗯,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