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以如此的方式跟死神開著玩笑,並且宛如親人。在後來的弗裡達看來,死神是她一個形影不離的夥伴,是她一生的伴侶。即使是在身體最疼痛之時,弗裡達仍賣弄風情地說:“我逗弄並嘲笑死亡,”她喜歡這樣說,“所以它不讓我好起來。”
或許,在弗裡達眼中,身體也只是一個“臭皮囊”?對於死神來說,他們只會依託“臭皮囊”作威作福;而對於靈魂呢?他們只會仰起頭來,看它們高高地飛翔。
1954年7月13日,弗裡達終於掙脫了死神的青睞,她再也不需要跟這個無聊的傢伙開玩笑了。去世之前,弗裡達要求將自己的床放在過道上,想多看一看花草樹木。當夏雨驟降,她就長時間地觀賞樹葉跳動的光影,風中搖晃的枝條,雨珠敲打屋頂,順簷而下。時間到了1971年7月26日,在美國,黛安·阿巴斯服用了大量鎮靜劑後,在家中的浴室裡割腕自殺,她的血,映紅了整個浴缸。
——這些奇特的女子啊,她們的生命,都有一個華彩繽紛的開頭,也有一個令人黯然神傷的結尾……這就是詩,就是絕美的靜物……內心之中,每個人都會有一種幻滅感吧?也許,作為那些奇特的女子,更能真切地感受到一種無時不在的虛幻和破滅;還有,就是對於身體皮囊屬性的直覺醒悟,是對於身體皮囊屬性的直覺醒悟。
……有訊息說,這個夏秋之際流行的感冒是一種中年性病毒。這樣的說法很有意思。病毒,也有目標人群嗎?但中年,的確是要生生病的。生病是一種提醒。在病中,會讓人省悟到酸甜苦辣麻的五味芬芳。都說最好的藝術作品須有 “中年情結”,的確如此。中年是一種況味,站在半山腰中,于山頂、山下、谷底,都已心知肚明,哪怕說出來只是“天涼好個秋”。這個炎熱的夏天,當我病後初愈散步在環城公園的小徑之中,我感到草叢中昆蟲的啼鳴是那樣清澈,那就是不朽的天籟。
暴力和情的色禪
前幾年,看韓國天才導演金基德的電影《漂流欲室》,幾乎是嚇了一大跳。那樣的對待人生、對待肉體、對待愛情、對待仇恨的方式,可以說是到達極至了。在那部電影裡,一個殺死不忠妻子而逃逸的警察愛上了一個冷淡不語的女魚塘主人,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相互折磨,相互虐待,伴隨著大量血腥殘暴的鏡頭。整部電影給人的感覺就是,劇情在氤氳的湖面上無聲地漂來蕩去,如一片愛恨模糊的霧。
從《漂流欲室》,很明顯可以看出的是,那時候的金基德還是怪戾的,是血腥的。他同期的影片似乎都是與畸戀、仇殺、孤獨、絕望有關,卑微而怪戾。但這樣的怪戾不是廢銅爛鐵,而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它積聚力量刺向人性最為脆弱的地方。金基德的電影看似清淡寡言,但卻擁有一種硫酸般的濃度,然後潑出來,無情地腐蝕和燃燒。
當時我就覺得,金基德真是一個不平凡的傢伙。不平凡的含義在於,他總與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不同,一個人即使表面上再同俗合流,但還是有一些不同凡響,像氣味一樣情不自禁地散出來。
後來又看到《春夏秋冬》,那真是好啊!我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幾乎是熱衷暴力的傢伙竟然能把電影拍得那樣寧靜雋永。那幾乎是一個宿命的故事,春天是少年,夏天是青年,秋天是中年,冬天則是晚年。人生就是那樣無可奈何地對應著七情六慾的迷罪預言,最終完成一個宿命的平淡故事。這部電影當中,沒有暴力,也沒有怪戾,有的是情慾,是生命,是感悟以及無法抗拒的宿命本源。
我一直覺得,一個開始相信宿命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是觸及到人類本質了。人生,就是一杯宿命的酒,每一個來到世上的人都要品嚐;也是一圈宿命的圓,從終點不知不覺地回到起點。沒有誰能夠真正地絕塵而去,人生在絕對意義上都是大同小異的,該怎樣,就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