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疑惑,於歐陽蘭來說,太意外。
於是,她轉過身來,用同樣的疑惑看過去,頓見一個頭頂和右手都纏著白色紗布繃帶的中年男人。他一臉微笑著,儘管這樣的微笑看起來很彆扭而怪異。因為,他的臉上,到處是青紫色的傷痕,眉眼和嘴角處畸形畢露。
見過太多的傷員,但沒見過這樣樂觀而豁達的傷員,歐陽蘭沒有害怕,倒添了份好奇,勉強還以微笑:“請問,您是——”
“鄙人姓錢名莊,在富貴街經營一家叫金三角的茶社,呵呵——”說著,樂觀男趕緊騰出賦閒的左手,從外套口袋裡套出一張嶄新的名片,然後鞠躬單手遞出,“這是鄙人的名片,失禮了,請範太太不要怪罪——”
歐陽蘭瞬間就懵,不過還是接過名片,快速地看一眼,再驚惑道:“怎麼回事?莫非,我們家堅強在外面惹事了?你有話就——”
誰知,對方馬上打斷,並接連擺手:“範太太誤會了,誤會了範先生一身正氣,熱血驚人,錢某仰慕萬分,敬佩有加。要說惹事,那是錢某惹事了。今天特意趕來登門,便是來向範先生致謝,多謝範先生在緊要關頭時的不計前嫌和手下留情——”
歐陽蘭張著嘴巴,感到不可思議:“什麼?你說的是什麼呀?真是莫名其妙——”
不是麼?眼前的這個傷痕累累的中年男人,一大早來到自家門口,說著莫名其妙的感謝,而且還一口一個範先生,甚至一直在傻呼呼地笑。這又是哪一齣啊
事實上,範堅強的曾經的熱血演出,對於歐陽蘭來說,一直是幕後的,並不為她所知曉,而這樣的熱血演出,恰恰被周笑笑盡收眼底,乃至直入心房,與其青春的血液相融相交,再彼此互慰。倘若,歐陽蘭能稍稍回頭看一看,去摸一摸,去嗅一嗅,事情的發展,於她來說便沒那麼糟糕。別漠視男人尊嚴的爆發,越是積壓,爆發得就越是決然。
笑著笑著,樂觀男突然想起什麼,直接轉身,朝身後樓梯臺階上正站著的幾個人搬運工模樣的人招手:“來呀,趕緊把那些東西都搬上來,快點——”
於是乎,幾個藍領搬運工紛紛動手,搬的搬,扛的扛,直將腳下的七八隻紙箱顯現出來,一起摞在歐陽蘭家門口:“範太太,一點小心意,千萬不要拒絕錢某有眼無珠,冒犯了範先生,萬望範太太替錢某轉達歉意。而且,錢某知錯立改,保證今後從善經營。範先生若能賞光,得閒前往金三角小坐,錢某定然當街相迎”
說罷,樂觀男點頭告退,在一群藍領搬運工的簇擁下。
歐陽蘭有些恍惚,聽著樓梯處雜亂的腳步聲,又看了看門前的紙箱,突然回過神來,緊步追過去:“哎——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把東西都拿回去——”
上午9點40分,環保局三樓小會議室。
一方橢圓形會議桌兩側,圍坐著一群胖瘦不一的男女,都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季處長熱情洋溢的彙報,彷彿犯了錯似的。顧秘書正在給端坐於桌首的潭局長掀杯蓋添茶,小心翼翼,專心致志,而盡顯優雅動人。潭局長十指交叉,放置於桌面,扭頭衝顧秘書點頭致意。恰在這時,橢圓形會議桌左側抬起一鍋蓋頭,朝著潭局長和顧秘書輕蔑一笑,便迅速低下頭去,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幾乎就在鍋蓋頭收回視線的同時,潭局長回過頭來,繼續用一種嚴肅的目光,注視著列座的與會者。
季處長坐於右側排首,兩隻肥手握稿,保持少有的擰眉狀態,聲音洪亮:“——同志們,潭局長再三叮囑我們,做領導的,說話辦事,一定要靠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是原則,也不管是什麼性質的事情。深入一線,與全體蹲點人員戰鬥在一起,這是對一個指揮員的最基本要求。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影響、鼓勵、發揮大家的工作熱情。本人嚴格遵照潭局長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