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李寬和方教授怎麼勸,張維也不聽。方教授對李寬說:“要不,咱們倆陪著他上去一趟。”這時,林霞也跑來了。張維只是看了一眼林霞,沒說什麼。四個人一起往樓上走。
劉全賢已經接到電話,早已準備好了。他在樓上也已經看見李寬和方教授勸張維的情形。有那麼多人,他心裡也不怕。他主動地開啟了門。在劉全賢家裡,迫於張維的瘋狂,劉全賢被迫承認那篇批評張維的書有政治問題的文章是自己寫的。同時,劉全賢還說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自從他被批倒之後,找他出書的出版社更多,因為他同樣也成了名人。他說,他反過來還要感謝張維,又何必要殺張維呢。
是張維真的出了問題。大家就都往醫院去,一檢查,張維的確是出現了幻覺,腦神經極度虛弱,身體也非常差。醫生勸張維趕緊住院治療。
在醫院悟道(1)
張維的病不同於一般的病,他得住在醫院裡按醫生說的那樣,按時吃藥,按時打針,按時睡覺。沒有人陪床,也不需要人陪床。醫生說:“就讓他靜靜地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算是修身養性。”
張維每天除了睡覺外,無事可做。跟他同房的是一位癌症患者,才三十多歲。他姓周,名天濟,可是偏偏天不濟他。周天濟本來是一個單位的幹部,三十剛過就被提成處長了,可是,他覺得還是很窮,就下海經商。短短的幾年,他的事業已經很有起色。他有一個八歲的女兒,長得很漂亮。一家人過得很幸福,可就是這時候,他倒下了,而且已經無法醫治了。張維住進去的時候,周天濟已經不痛苦了,他醒著的時候,就給張維講他的故事。周天濟說,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去經商,他的病就是在經商中得上的。張維也覺得可惜,常常想如何幫助這個快要離開人世的人快樂一些。
方教授隔一天下午都會來看張維,他不提什麼東西,只帶來一張嘴。方教授來不是為了別的,一來是為了看看張維的病,二來是給張維說那些閒話的。大概對方教授而言,後一點更為重要。他自己也沒想到,給別人說了大半輩子閒話,從前沒有一個能聽他第二次說的,現在張維是他最忠實的聽眾。他把自己的一生慢慢地講給張維聽。這一點張維倒愛聽。方教授講的時候,周天濟也在旁邊聽。
方教授的出身是貧農,在當時能上學,尤其能上北方大學簡直是個奇蹟,但這一生之中也就這點奇蹟,別無波瀾了。大學畢業後上了研究生,研究生畢業時,因為教研室缺人,本來留的是易敏之,而易敏之正好被髮配到了西北,他就留校了。“三反運動”和“文革”期間,他既沒有整過人,也沒被人整過。他也無心搞什麼學術,一心想著如何幫幫家裡的農民兄弟。在全國上下大搞運動的時候,跟著自己的導師寫了一些論文,到了撥亂反正以後,又跟著導師編寫了一套教材,這些就都成了他升為教授的資本。說起來,他比老吳要強得多。但張維發現,實際上,老吳的水平遠比方教授要高得多,而且老吳還不是搞文藝理論的。真是好笑。評上教授後,就可以招研究生了,還要給博士上課,方教授自己也覺得這教授當得很滑稽,便越發地覺得無趣。就在那時候,方教授得了一場大病,在病中,他越發地覺得什麼讀書啊搞科研啊都沒有什麼意義,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他得出一個結論,一定要善待自己,要健康地活著,不要再與別人爭什麼短長了。“享受生命吧!”他說。所以,方教授很滿足,他認為一個農家子弟能混到他今天這個份上真的很不容易,由於這種滿足,他過得比任何一個教授都幸福。他從此再也不讀什麼書,即使迫不得已要給學生講,也只是翻翻目錄,看看書皮,再掃幾眼就行了,他才懶得仔細拜讀呢。從此他也不再寫什麼論文,他要讓自己剩下的生命完全地享受陽光與快樂。
方教授走後,周天濟就對張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