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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打電話,我們倆商量商量。”

林霞一聽“我們倆”三個字心裡就哭了,她原諒了易敏之。易敏之給了她勇氣,她的臉上突然間有了血色,人也精神了許多。她掛了電話後,堅定地往樓上走。從樓上下來的人都在看她,可她視若無睹。她突然想起吳文翰問她為什麼會愛上易敏之,現在她想說:他能給我勇敢、自由地生活的勇氣和信心。也許這一點就足夠了。

林霞從小生活在農村,雖然家境不差,甚至可以說還有些富裕,他的父親包過幾年工程,賺了一些錢,在當地的縣城裡也買了樓房,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鄉下人。這是無法根除的一種情感。從她的長相和氣質來看,她一點也不像一個農村長大的姑娘,可是,她自己不那麼想。她常常聽城裡人罵鄉下人怎麼怎麼地的時候,她就覺得那些人彷彿在罵她。她並不爭,可是她的心裡很難過。也許一種情感在心裡積得時間長了,就生了根。

易敏之在回憶他在涼州戈壁灘上放羊的那些生活時,林霞第一次無限傷感地講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這種經驗。易敏之聽得很感慨,他對林霞講:“一個人只有在他走向智慧的時候,他才會回過頭來無限欣喜地感謝自己的童年生活,才會發現,在無邊無際的童年歲月裡,大自然早已向他開啟了那扇神秘的大門,早已向他展示了世界古老的法則和秘密,早已把天堂繪就……”

易敏之的啟發就像一壺古老森林裡突然發現的不知來由的千年陳釀,林霞的心不知不覺地醉了。她覺得易敏之是一座森林,茂密而高大,越往深處走,越能發現自然的奇蹟,能聽見鳥鳴,能看見琥珀;是一所向往了很久才住進去的深深庭院,幽靜而和平,陽光從那千年古樹的枝葉間漏下來,灑在睡夢中的她身上,溫暖而悠遠。易敏之的心境與她的心境太吻合了,她有時會驚奇地對自己說:“我原來是這樣的。”

林霞突然出走(2)

易敏之的心境使林霞的心踏實了,覺得自己生活的理想突然間可以落地了,可以實現了。而在此之前,她常常在懷疑自己,在否定自己。

如果說別人瞭解的是易敏之的哲學的話,她瞭解的是易敏之的內心,是易敏之內心的內心。她走得太深了,因此愛上了他。

但吳文翰死亡的陰影是揮之不去的。幾天來,林霞一次又一次地被叫到系裡去,還寫了一份長長的報告。當她在寫這份報告時,才像一個旁觀者一樣仔細地審視了他們兩人的一言一行。她驚奇了,越發沉重了。她發現吳文翰是真的愛著她,她想起了以前的種種跡象,進一步證實了這件事。而她是多麼無情啊!她蠻橫地拒絕了他的愛,根本沒有在意他的悲傷,在他絕望地和她分手時,她竟然沒有回頭把他勸一下。她想:如果當時我叫他一聲,讓他和我一起回學校,他就不會死了。一想到這一點,她的自責更深了。

第四天的早上,吳文翰的家人來了。父親的個子很小,戴著個頂子已經發白的藍帽子,臉很黑,可能路上感冒了的緣故,也可能傷心的緣故,嘴唇上面一直流著清鼻涕,眼睛裡有些乾枯,很荒涼。哥哥的個子稍大些,長得也很老氣。相比之下,吳文翰是長得最體面的。因為無法理解和相信這是事實,哥哥的嘴一直半張著,眼睛裡膽怯和怨恨時不時地交換著。他們在將近三天的火車上已經哭夠了,在見到吳文翰屍體的時候,他們想把吳文翰叫醒來。可是,他們不行,他們的哭聲是那種男人突然絕望的吼聲,彷彿野獸快要斃命時的哀聲。在場的人都哭了。林霞是聽著那哭聲進了太平間的。那聲音她從來沒聽過,一下子像是要將她的靈魂掠走似的。

後來他們相遇了。本來系裡不想讓林霞和他們見面,可是林霞執意要見一面。她在易敏之那裡學會了面對一切的勇氣。吳文翰的父親只說了一句話:

“你就沒有把吳文翰叫一下,讓他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