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不通,所以才會拒絕。什麼勇氣不勇氣是五叔謬讚了,既然儕身仕宦,又有誰不想更上層樓的?高的不說,只要我能有個六部的職司,想必也能說動楊國舅保下王大人一條命來。”
李複道對唐離的話未置可否,靜靜將一盞茶喝完,略略發散了心中鬱積的他臉色平靜了許多。“隴西道的奏章我見了,在凌州守城戰中哥舒節度將你的名字列在考功第一。我添筆往後挪了兩位,縱然別情功大,但身為京畿官員,倒也不便與那些常年駐守邊疆的武將們爭功,這樣處理,別情以為如何?”
早在薛龍襄來時,唐離已見過這本奏章的副本,但看現在李複道的意思,分明是不相信哥舒翰奏章中為自己請功的那些內容,感情在這位宰輔的眼中,自己這個狀元侄婿能上凌州一戰的記功第一,只是緣自於他觀風使的身份及恰好在那個特定的時間出現在那個特定的地方。
這事沒法解釋,唐離也不願解釋,說起來現在的李光弼還是他名義上的乾妹婿,經此一戰之後,吐蕃近期入寇的機率很小,將經過守城大戰磨練的李光弼留在凌州倒真是可惜了,他本已也有意將李光弼調回京都,自然是他的功勞越大越好辦事,想到這裡,唐離淡淡一笑道:“五叔處理的妥當,說來這些個將領也真是不容易,就說凌州守城時,那軍馬使李光弼接連六日睡覺不超過十個時辰,身披十餘創猶自親自上陣殺敵,以區區不到六千人拖住吐蕃整整一犛牛部軍力,如此赫赫戰功,凌州守城功臣自然該是以他為第一!”
“別情所言極是,李光弼凌州守城中戰法或許稍有不妥處,但此人對朝廷的忠心卻是毋庸置疑。更難得他是烈士之後,朝廷更宜體恤獎掖!”說到戰事,李複道明顯的高興了些,說完李光弼,他又面帶讚許之色的看向唐離道:“別情少年氣盛的年紀能不爭功,還能對李光弼做持平之論,這份氣度心胸實為難得。”
“五叔過譽了!只是親身經歷那五日凌州守城廝殺,看過屍山血海之後,能保住命已經是最大的獎賞,反倒是將這些功勞看的淡了,”被強自壓抑的那些記憶突然間又翻出來,唐離口中的語氣雖淡,但眼角處的肌肉卻控制不住的跳動不已,那六日的凌州之行是他心中固有的傷,也是再也不願回憶起的一幕。
自出凌州之後,唐離對這六天的經歷雖然從不曾再提起,但心中卻沒有時刻或忘,正是如此近距離的經歷了血山肉海,生死刀頭。他才更加珍惜自己現在的生活,而這件事情帶給他的除了那一次重風寒之外,更有生活態度本身及脾性的變化,譬如對生命易逝,及時行樂的瞭解,如果沒有凌州之行,以前的他絕對不會在宜春閣的湯池中與蓮兒及榛兒那樣相處,但現在他做了,同樣,如果沒有凌州之行,他雖然對安祿山還是會處處防備,卻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主動而積極。當然,因為現在距離凌州之行時間尚短,所以因此事帶來的改變還不明顯。
“別情能想到這些就好。”李複道頷首而贊後,話題一轉道:“只是別情既已知道邊關將士不易,又何必對安郡王如此苛刻?”
聽李複道說到這裡,唐離心下一動道:“來了!”
放下手中茶盞,李複道緊緊盯住唐離正色道:“安郡王以一捉生將十餘年間升任東平郡王,則其間固然有一部分是因為陛下寵愛及三哥照拂的緣故,但他本人何嘗不是憑藉累累戰功而來,別的不說,但是西北幾年間他多次入擊奚族,契丹境內,以寡敵眾斬殺敵酋,一路殺來人馬死亡殆盡,自己單人帶傷而回,其中更有三次都是九死一生,如此刀山血海里滾出來的戰功豈能抹殺?自高宗朝起,東北邊地哪一年少了戰事?但在安郡王出鎮范陽之後,延續數十年的襲擾就此絕跡,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功勞,誰能抹殺?別情你適才既然能對初始不久的李光弼持平而論,為何對這樣的國之勳將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