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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進了房間,米薇隨後把門關上。我看見一張大床,像泰坦尼克號的甲板,這是一艘沉船,我可不能到上面去,我看第一眼就想。我和米薇現在正處在危險的邊緣,我們只要上了這條船,準得出事故,不,是發生災難。我不想這時候出什麼事或有什麼難,因為我就要出國了,那是我的明天——我費盡艱辛曲折看見的希望不能在明天到來的前夜因為一時衝動而毀於一旦。我必須守住最後一道防線,就是不上那條船去。

“傻看什麼?”米薇說,“把行李放下呀!”她拿過我手提的行李箱,放到矮櫃的上面,見我還站著,又說:“坐呀!”

我坐到沙發上,米薇給我倒了一杯茶。我邊喝茶邊看著手錶。米薇說吃飯還早,你先洗個澡吧。我給你放水。她說著就到衛生間去。

衛生間傳出嘩啦的水聲,像是我老家屋後流進石缸的山澗,那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最不厭其煩的聲響,像民間、原始的音樂。我每次勞動或放學回來,聽著那潺潺的水聲,就忍不住脫掉衣服褲子到屋後去,讓冬暖夏涼的山泉沖刷自己。那是沒有香皂或任何洗滌劑的沖洗,我每次洗澡前後,總要聞一聞自己的腋窩,對比汗臭的濃度,每一次我都能從明顯的反差中感受到水的魅力。

我禁不住站了起來,因為那嘩啦的水聲吸引或呼喚著我。我解開上衣的扣子,脫掉上衣,全然不覺得米薇的存在。

拉下褲子的拉鍊

米薇這時候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我正在拉下褲子的拉鍊。我一驚,趕緊把拉鍊拉上,像忠厚的農民見了黃鼠狼把雞籠關上一樣。米薇見了一笑,說水放好了。我光著膀子面對米薇,說對不起。她說幹嘛說對不起,洗澡不要脫衣服麼?我二話不說,從行李裡要了更換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我泡在浴缸裡,像鯨魚在淺水中。我有些氣喘,但我認為不是水的溫度和蒸汽造成,而是由於我內心的緊張抑或血流的栓塞。我在這裡洗澡,而一個陌生的女子就在外面。她應該算是陌生的,因為我們的關係沒有親密到肆無忌憚的程度,儘管她是我的學生。我的學生正在誘惑我,我很清楚,她是暗戀我的眾多的學生之一,但她現在走出了暗戀,向我示愛。我能接受她的愛嗎?能,我先想,米薇是個開放、隨便的女學生,和她上床是可以不用負責任的,我泡的浴缸不是陷阱,這個房間也不是深淵。

我從浴缸躍了起來,扯過浴巾,裹著下身。我想我就這樣出去。我正準備出去,但是我看了一眼鏡子。我想看一眼自己再出去。鏡面上被水霧覆蓋著,我看不見自己。我先用手去擦鏡子,看見我的兩個|乳頭,像兩個紅腫的瘡。我的手往上擦,看見我的眼睛,像兩個槍口。它們突然使我感到恐懼。我索性把浴巾扯開,用它來擦鏡子,我想看清我的全部,也許就不恐懼了。

一個赤裸的我出現在鏡子裡,我確實不恐懼了。但是我看到了我的醜陋和卑鄙,我原形畢露,像剝掉了羊皮的狼。我不能以狼的形象出現,我想。

我穿好衣服,出了衛生間。我看見米薇在削蘋果,果盤上已經削好了一隻。她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我接過蘋果,等她削完另一隻後,才吃了起來。

有好一會,我們都在吃蘋果,而不說一句話。摘蘋果的時候,我想起朝鮮的一部電影,在此刻有了新的含義:蘋果熟了,愛情也成熟了,收穫的時刻到了。年輕的米薇飽滿紅潤,令人饞涎欲滴。此時不摘,更待何時?

我向米薇走去,米薇在沙發上翹起了臉,閉目以待。

我把未吃完的蘋果放在一邊,把米薇手上的蘋果也拿掉。我捧著米薇的臉,跪了下去。

這是我和妻子分開三年後與異性的第一次接吻、撫摸和擁抱。我像在牢裡困了三年終於跑出來的囚徒,像衝開了閘門的水,像餓了一個冬天後看見麋鹿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