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滑行著,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向後退去——皚皚的雪景中,是收割之後被雪掩埋的田地以及一片片寧靜的村落。
“我們距抵達冬堡的東部關卡還有一會,陛下,”裴迪南看向坐在自己對面座椅上的提豐皇帝,“您需要去休息一下麼?”
“不必了,”羅塞塔隨口說道,同時目光掃過車窗外的景色,“……魔能列車確實是個好東西,還有魔導機器也是。”
“確實如此,”裴迪南說道,“所以我們不管投入多少成本都要想辦法自己把它們造出來。”
羅塞塔“嗯”了一聲,他的目光似乎被車窗外的田野所吸引,定定地看了許久才再度打破沉默:“裴迪南卿,你還記得我們在716年的最後一次狩獵麼?”
裴迪南迴憶了一下:“您是說那次冬獵?當然記得,印象很深……那是您加冕之前的一年,那年冬天也很冷,我們在塔倫金斯北方的獵場捕到了好幾頭鹿……那也是最後一次皇家冬獵,在那之後的第二年,您加冕並臨時取消了當年的冬獵,第三年,您正式宣佈完全停止皇家冬獵活動,這項持續幾百年的皇室傳統也就結束了。”
“是啊……那你還記得那一年冬獵發生了什麼嗎?”羅塞塔說著,看了裴迪南一眼,“不要說你只記得那些鹿。”
“我當然記得發生了什麼,”裴迪南很認真地回憶著,“一個獵戶,在冬天禁獵的日子裡闖入了禁獵的林場,想要偷偷打只兔子……他懷孕的妻子生病了,需要一些肉來補補身子,但在獵場周圍巡邏計程車兵發現了他,沒有任何審判和通報,士兵們直接用弓箭射殺了那個獵戶……就像射殺獵場裡的動物一樣。”
“是啊,就像獵殺動物一樣,”羅塞塔平靜地說道,“在那個時候,許多人都認為這件事是理所應當的。”
“即便到了幾年前,也有人認為那是理所應當的——這一切直到最近兩三年才漸漸發生變化。識字的平民中出現越來越多的學者和有能力的商人和符文巧匠,甚至開始有平民進入各級官署和議會,在營養、教育、新生兒預選等制度成熟並走上正軌之後,平民階層中的超凡者覺醒數量也開始提升,現在貴族和平民的超凡覺醒比例幾乎已經沒有差距,在這之後,貴族們才不得不承認平民有和他們一樣的思維、學習和成長能力,或者更直白地說……承認平民和他們是同一個物種。”
羅塞塔聽著裴迪南的講述,平靜而略顯陰鷙的表情中藏起了所有的情緒變化,直到十幾秒的安靜之後,他才看著冬堡的方向輕聲打破沉默:“是啊,我們用了將近二十年才勉強做到這一切……”
“用十幾年時間來讓一部分人認識到一件顯而易見、順應自然規律的事實,這實在是一件有些諷刺的事情,”裴迪南感嘆著,“而更諷刺的是,就連你我其實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清楚地認識到這些事情的……”
羅塞塔卻沒有再做出回應,他只是貌似有些出神地眺望著窗外,眺望著冬堡的方向,在列車兩旁白雪皚皚的田野盡頭便是冬堡防線那連綿起伏的山巒,而羅塞塔的眼睛便注視著那山巒與雲層之間寬廣無邊的天空。
他的一隻眼睛中浮動著淡淡的星光,瞳孔深處彷彿鑲嵌著另外一隻眼睛,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天空深處的異象——
一個渾身披覆著鐵灰色鎧甲的巨人正站立在雲層中,用空洞冰冷的目光俯瞰著這個渺小脆弱的人世,他背上揹負著旗幟與巨劍,手中挽著和鐘樓一般高大的戰弓。
那就是神,祂站在這個冬季的晴空下,彷彿君臨在獨屬於祂的獵場中,巍峨的城池與連綿的鄉村在那龐然的軀體面前都彷彿只是插上了彩旗的獵場裝飾,在神的戰弓下,人世間的所有凡人——不論君王還是平民,不論英雄還是走卒,都似乎是待宰的動物。
車輪滾動,列車呼嘯,斥力機關和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