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玄清早說過,知硬逼自己送她返天一園,是強他之所難。今天他才遠道歸來,絕非好時機,且在眾目睽睽之下。然而,天女亦含蓄地解釋了這般做的原因,就是錯過了,不知何時方有和符太私下相處的機會。
她想問什麼?
不用說是和大混蛋有關,因她清楚扮“範輕舟”者,正是龍鷹。
“醜神醫”和龍鷹的關係,天下皆知,因與符太有師徒之義。天女曉得的,比外人多一點,就是“醜神醫”和龍鷹的“範輕舟”,在無定河並肩作戰。
符太嘆一口氣,沒答她,曉得答得怎麼好,仍改變不了自己和大混蛋“蛇鼠一窩”的看法。
閔玄清漫不經心地道:“娘娘關心的,是洞玄子當上道尊後,道門各家各派對他的評價,他這個道尊是否稱職。”
對道尊的事務,符太一概不知,唯一清楚的,是那婆娘衝著洞玄子而來,找他的碴子漏洞。
然而,一天有武三思在,洞玄子的道尊之位,穩如泰山。
那婆娘是否操之過急?
符太有很不妥當的感覺。
韋婆娘背後,籌謀運策的宗楚客,有何盤算?宮廷鬥爭,沒一件事是簡單的。閔玄清俏皮的道:“大人想聽玄清怎答嗎?”
符太被逼點頭。
閔玄清輕輕道:“大人會否將玄清透露的事,轉告範爺?”
符太心呼救命,後悔坐上天女的座駕車。他奶奶的!竟是這麼一回事。雖怪天女異於以往,剋制而保持距離,不像過去的情如火熱,即使久別重逢,仍沒表現出應有的熱情,親嘴也欠奉,因心有顧忌。
符太微笑道:“這個當然!”
閔玄清歡天喜地的湊近,朱唇在他臉頰香一口。道:“玄清真不願為洞玄子說好話,可是說謊更難,他登上道尊之位後,連最苛刻者亦難以挑剔。他沒偏袒任何門派,做到大公無私,兼且大刀闊斧進行道門產業的改革和重新分配,解決紛爭的手法圓滑熟練,故此自他登位後,道門沒出現過大風浪,我們這些曾反對過他的,也開始接受他。”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洞玄子不這麼秉公行事才奇怪,為的當然是遠大的目標,情況類近法明,弘楊佛法,成為庶民景仰的眾僧之王,阻力卻比洞玄子遇上的大多了。
符太差些兒罵出口,幸好忍著,否則給天女窮問,將乏言應付。天女灼灼目光,令他有無所遁形的難過。
他沒答話。
閔玄清續道:“娘娘明顯不滿意我的答案,又問起以前明心暫代道尊時的情況。”
見符太沉吟不語,續下去道:“玄清告訴娘娘,明心是無為而治,從不理事。”
符太心忖洞玄子完了,毒婆娘需要的,正是如此不諳時務、漠不理事的國教領袖,那不論她幹什麼,毋用憂心明心和她作對。要分化一盤散沙的道門派系,還不容易。
馬車出朱雀門,轉左。
馬車走了一陣子,符太仍找不到該說的話,到馬車朝北而行,符太愕然道:“不是到天一園去?”
閔玄清雙目現出黯然之色,柔聲道:“夜哩!大人舟車勞頓,應返興慶宮好好休息。”
符太明白過來,心生歉疚,旋又被另一股複雜的情緒替代,說不清楚是傷情還是慶幸。
閔玄清是送他一程,且為“最後一程”,代表他們關係的終結。原因嘛!怕連她本人也說不清,總而言之,就是在曉得“醜神醫”乃大混蛋的“兄弟”後,他們再難回覆到以前不含任何雜質、全無心障的關係。天女遂揮慧劍,斬情絲。
符太更清楚的,也為微妙的直覺,決定權是在他手上,假若今夜他堅持到天一園去,天女肯定拒絕不了,關係可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