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達三十級的長石階,級級下降,在高臺另一邊往下延展,接連明顯剛在密林內砍劈出來筆直伸往林外的泥石路,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的氣勢。
林路兩旁,隔五步立著一個個雄赳赳、全副武裝,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突厥戰士,直排往林外去,大添莊嚴肅殺的氣氛。
他奶奶的!
怎可能呢?自己不但深入敵境,且是在狼神廟上方的峭壁處,不用往上望,也曉得峭壁是狼山的峭壁,狼形怪石就在崖壁之頂。幸好峭壁長滿老樹,他便蹲在茂密樹叢後崖壁的凹位內,否則早原形畢露。
右方隱隱傳來水瀑衝奔的聲音,該是個小瀑流。不知如何,水瀑聲傳入耳內,竟是有種難以形容的親切,似在不久前,曾與水瀑打過交道。可是,身上衣服卻沒沾溼。除此之外,鼻端仍殘留著某種香氣,感覺怪異。
明月高掛天上,照得狼神廟所在的密林似幢幢鬼影,情況詭異至極。
大河在遠方橫過,對崖一平如砥,他既然身處陰山西端的狼山,河的對岸就該是後套之地。馬嘶人聲,從大河左方隱隱傳來,雖仍未看得清楚,已知突厥的大軍正連夜渡河。
龍鷹的頭皮仍在發麻,非是因狼軍軍容鼎盛,而是沒法明白魔種憑何神通,可將自己弄到這個位置來,等著看好戲開鑼。
號角齊鳴,嗥嗥狼嘶,同時在林外響起,雖明知是突厥戰士模仿狼的叫聲,可是當上萬的人一起嗥鳴,以龍鷹的膽識,仍感毛骨悚然。
火把光出現在林路入口處,離狼神廟約百步之遙。
一隊人馬開進林路來,不住接近。
想到來的是默啜,且有拓跋斛羅伴在左右,豈敢託大,念頭剛起,整個的精、氣、神已往內斂收,有種朝內在某一深處塌縮下去,毫不含糊的古怪情況,連眼睛也自然而然的眯起來,只露一線。
我的娘!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自己進步了,還是仍由魔種主導,抑或魔種與道心的結合再跨前一步,令他龍鷹變得神通廣大。
待要細察“外在世界”的現況,沒想過的事發生了。思感朝四方八面延伸,又與以往的遙距感應截然迥異,變得更實在,是在平常意識下更深的層次進行,透過所處的山、地、樹,蛛網般一圈圈的,以波動的形式散播,如漣漪之於水面。
剎那之間,方圓數十里之地,如圖卷般顯現在心版裡。
龍鷹尚未來得及高興,超凡的觸感如冰雪遇上烈焰,消失個無影無蹤,那種得而後失的沮喪,幾令他仰天號叫。
火炬光映進眼簾內去,此時龍鷹整個人虛虛蕩蕩的,難受得要命,可是小命要緊,際此生死攸關之時,哪來懊惱的間隙。連忙收攝心神,用以往慣了的方式,藏神消跡。
六個持炬騎士,抵達長石階前,往兩邊散開,舉炬照明登階之路。
一個髮長披肩、額環中央嵌上寶石的鋼箍、偉岸如山的大漢,策騎而來,後面跟著兩隊人馬,看其派勢,若不是默啜,尚有何人?
終於見到默啜,只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默啜的衣著異常講究,與突厥人粗獷、原始,以獸革毛皮為主的戰士裝束,截然不同,內穿錦緞武士服,外披繡龍紋絲質長袍,腳蹬長筒紫靴,如此裝扮,出席宮廷盛宴,且須由李顯穿上,才算合適。出現在戰雲密佈的河套對岸,就格格不入。旋又釋然,默啜的打扮雖然不倫不類,卻是其“東施效顰”的象徵性手段,以突厥大汗,化身為中土的帝皇,含有祭祀的目的,喻示可成為中土的征服者。
默啜的行為,進一步證實了郭元振的猜測,今趟大舉南犯,非只但求以前的擄掠一番,而是意在關內的帝都長安。
默啜眼睛窄長,眸神銳利如鷹隼,具有某種令人害怕的深邃而嚴肅的目光,似永遠瞄準著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