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聞什麼呢?」百里決明問。
裴真把手帕伸到他鼻尖。什麼東西?百里決明感覺到不對勁兒,捏住裴真的腕子,仔細嗅了嗅他帕子的土泥。一股極難察覺的屍臭,越嗅越清楚,噁心極了。百里決明繞著牆根走,連續聞了好幾處地方,全都是同樣的味道。
「這牆裡砌了屍體?」百里決明拍了拍牆壁,「你讓開,我把牆轟開看看。」
「稍安勿躁,」裴真搖頭,「這屍臭深入牆體泥縫,每一塊土磚都有,氣味均勻。要讓每一塊磚頭都有屍臭,就算姑蘇城所有的百姓罹難而亡,橫屍此處都不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們燒制磚石用的原料有問題。」裴真道。
「不會是屍泥吧?」百里決明摳了塊磚下來摸了摸,黑土磚被雨水洗刷,看起來真像屍體的爛肉泥似的。
「那倒不至於。燒磚用的土一定要是曬乾的純土,屍泥淤爛,燒不了磚的。他們用的土應當是墳地裡的老泥,而且他們選用的墳地,必然是大族墳冢,家族世代聚葬於一處山頭。土壤常年浸染屍氣,才有這麼重的陰臭。」裴真嘆了一聲,「鬼域不能憑空造物,這村寨在被鬼母鬼域籠罩以前便是如此了。以墳土燒磚修寨,這座寨子原本就不是給活人住的啊。」
「這不是寨子,是一座大墳。」百里決明低聲道,「難怪那些進去的人都出不來,這寨子是給死人修的墳,死人進了墳,豈有讓他出來的道理?」
譬如義莊大門貼的門神畫,尋常人以為那是辟邪用的,這當然是他們的作用之一,但他們更大的功用是鎮住裡頭的鬼魂,防止它們離開義莊。這陰木寨裡定然有類似於門神的機制,即使裡面埋葬的死人兇變,也無法走出寨子。
粗疏地梳理一遍時間線,應當是修寨者修建為了死人修建這個村寨,後來不知為何鬼母在這裡降下鬼域,將連同陰木寨在一起的整片區域都帶離人間,人間再也找不到黃泉鬼國的蹤跡。鬼母為何選擇在這裡降下鬼域,與這裡修寨為墳的習俗有關麼?
百里決明仰起頭,眺望雨中聳峙的高牆。
他異想天開,「真他孃的不想進去,要不然吼一嗓子,讓裡面的東西出來受死。清理完了,再進去搜羅寶物。」
裴真苦笑,「少俠莫胡鬧,且不說會不會驚動鬼國深處沉睡的鬼母,便說寨中的兇屍若都湧出,屆時只怕連我們都難以脫身。」
「脫身?」百里決明嘖了一聲,「憑你這道行,進了寨子就別想脫身了。裴真,我最後再說一次,你哪來的回哪兒去。我沒工夫照顧你,你還年輕,別他孃的把命撂在這種鬼地方。」
裴真靜靜看了他半晌,道:「少俠並不把我當朋友呢。從一開始少俠便篤定陰木寨十分兇險,必然是對它有所瞭解。少俠願意將尋微娘子託付給我,卻不願意與我推心置腹。」
「知道這事兒對你和尋微都沒有好處。」百里決明說。
「這樣吧,」裴真望著他的眼眸,「少俠告訴我個中原委,我即刻返回地裂,迎娶尋微娘子。」
「你……」百里決明瞪著他,「你就這麼好奇?」
「不是好奇,只是更想要了解少俠罷了。少俠藏了許多秘密,連我都蒙在鼓裡,實在是讓人……很不高興。」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太低,被滂沱的雨聲蓋住了嗓音,百里決明問:「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裴真並不回答,只低低地笑,「如何?在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少俠不相信我的為人麼?」
他天生有股親和力,有這樣溫暖的眼神,又有這樣溫暖的笑容,怎麼會是個壞人呢?百里決明覺得他是個好人,朝夕相處這麼久,他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做著戲。百里決明思量片刻,最終妥協,「那說好了,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