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自信。見樗蒲骰子和搖杯送了過來,他攤手示意楊寄檢查驗證:“這小東西可以做得精緻。我這裡雖無上好的貨色,但隨意玩玩該也夠了。”
楊寄捏起一枚枚樗蒲,放在手心眼前,上下顛倒,仔細檢查了一番,才又放回了搖杯,豪邁地說道:“賭就賭!你的注,是我的將軍夫人!”
叱羅杜文笑道:“好!你的注,是原州城!三局兩勝!”
他敏銳地看到,楊寄撐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的顫抖,骨節摁得發白,他強裝著自信滿滿的微笑,眉頭卻擠出了摺痕——對他,這算得上是生死大賭,若是輸了,就全盤輸!楊寄在叱羅杜文慢慢把樗蒲放入崑山木做的搖杯時,一把按住了搖杯的杯口,聲音幾近沙啞:“我敬重你是燕國的郡王,希望你說話算話!”
叱羅杜文緩緩道:“你放心!我也怕你日落不歸,周邊四城過來斷我的後路。樗蒲是賭,打仗也是賭。若是我們倆有誰說話不算話,一旦軍中失了頭腦領袖,也是一盤亂局了。”
勢力相當、賭注相當,關鍵還是互相的制衡旗鼓相當。楊寄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慢慢放開了摁著搖杯的手,攤手道:“你先請。”
第一局,楊寄勝;第二局,叱羅杜文勝。
即將到來的第三局,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叱羅杜文是先手,他接過搖杯,覷著楊寄發白的臉色和戰慄的手指,心裡比他平靜多了。楊寄擔心妻子到了這個地步,接下來必然是心慌意亂,輸掉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他贏了,自己照樣可以找個藉口留下沈沅,只要讓這尊“神”能及時回到原州,自己這場仗,應該是贏定了。等得到原州和金城,倒是要考慮這個賭棍將軍的提議,怎麼和自己的皇帝阿兄打打太極,為自己爭取到些切實有用的東西。
叱羅杜文在家賦閒的時候,除了每日讀書習武,還有大把的時間打發不掉,他的哥哥叱羅烏翰又尤其忌諱他與外臣交接,所以,叱羅杜文除了找幾個同樣沒啥出息的狐朋狗友回家賭樗蒲之外,別無事情可做。一來二去,樗蒲的技術倒也不錯,雖不能次次心想事成,但也常能搖到自己想要的花色。
他拿過搖杯開始搖起來,不急不躁,慢慢地諦聽搖杯裡樗蒲相撞擊的動靜,髹漆的黑麵略重,落到杯底的聲音會略沉一些,這樣子慢慢聽,就能搖出八_九不離十的花色來。
過了好半晌,他終於搖好了,把搖杯放在桌上,灼灼地望著楊寄:“我開了?”
楊寄的呼吸瞬間一緊,艱難地點點頭,強笑道:“請!”
搖杯開啟,四黑一白,是個非常漂亮的“雉”,比這個花色大的只有全黑的“盧”,可在樗蒲三十六種花樣中,要搖出一個“盧”何其不易!
楊寄接過搖杯,手法滯緩,好一會兒才感覺他專注起來,亦是小心搖動著搖杯,認真諦聽,唯恐稍有差池。然而,又何能保證就是一個必勝的“盧”!楊寄幾回欲要放下手中的搖杯,但又是不敢,又搖了一會兒,才終於認命一樣放了下來。他神色餒然,還沒有開搖杯,就一臉晦喪樣,自己搖搖頭說:“唉,聽天意吧!開!”
大家都屏住氣息,伸脖子看搖杯裡頭的乾坤。旋即,北燕一方笑逐顏開,而楊寄那裡的三個,表情瞬間垮了下來,不敢置信地望望楊寄,又望望搖杯,再望望楊寄,再望望搖杯。搖杯裡,赫然是三黑二白,已經是輸了。
楊寄那張臉,前所未有的黑沉,眸子裡黯然無光,他不說話,死死地攥著拳頭,呼吸都是淺淺的。叱羅杜文心情大好,也沒必要顧及對手的心情,笑道:“楊將軍,我三局兩勝了,你們南朝說的,願賭服輸!”
楊寄慢慢抬起眼睛,眸子裡像結了寒冰,他的話音從牙縫裡鑽出來,還帶著牙齒叩擊的顫音:“我……我願賭服輸!但是,請再跟我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