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來說。我看這也是門當戶對的,他們家在市口賣的好布料,不光能自己穿得鮮亮,一年也頗夠嚼穀。女郎過去鐵定日子甚是過得!”
沈以良偷偷瞥了瞥媒婆濃紅的嘴唇,陪著笑說:“我們家阿圓吧,其實家務也是一把好手。但是織布……倒真不大會……”
媒婆“嗐”了悠長連綿的一聲:“教婦初來,教兒嬰孩。到了人家家裡,自然會教。阿圓又不笨,只要肯低頭做新婦,也不會被為難的。”
沈以良不由心動了,見媒婆起身要走,忙客氣道:“今兒留了一個頂好的豬頭!阿姊帶回去吃!”
媒婆媚絲絲笑了一笑:“不用了不用了!火到豬頭才爛,家裡今日柴火不足。”
沈以良忙叫道:“阿末!搬一捆最乾燥的劈柴來!”
等了好半晌,楊寄黑著一張俊臉,捱蹭著走進來,一句話不說把捆柴往媒婆手裡一遞。媒婆剛要道謝,突然覺著手指一陣刺痛,不禁把柴扔在了地上,再定睛一看,劈柴裡夾著荊棘條子,尖銳的刺從縫隙裡探出來。楊寄這才“噗嗤”一笑,涎著臉說:“哦喲!沒當心!”
媒婆氣得連那豬頭都不要了,衝著楊寄一啐:“缸缽兒裡的泥鰍兒耍團轉,你不過就是賭場上的尖尖兒,街巷裡的混混兒,你耍得老孃好玩麼?”扭身便走,連沈屠戶在後面急吼吼喊:“阿姊!我還留了份好下水——”都不理。
楊寄這下子滿臉堆笑,衝著那風擺楊柳一般的背影喊道:“您慢著些,當心老腰——”
沈以良氣得眼睛瞪得滾圓,指著楊寄罵道:“混小子!老子給你一口飯吃,你卻來攪老子的局!阿圓這會兒不讓人聘下,等下過了皇家治喪的日子,被選到宮裡當宮女兒,你就滿意了?!”
楊寄收了笑,擺了一副正經面孔說:“我娶她就是!”
沈以良氣得想笑:“駱家哪怕拿兩匹絹也是個下聘的意思,你呢?你拿得出啥來?不是我瞧不起你,我統共就這一個阿囡,與其將來跟著你這賭棍喝西北風,還不如她生下來就丟溺桶裡淹死來得痛快!”
楊寄識時務,既然攪散了沈沅的“好事”,就乖乖聽兩句罵也不為過,於是把頭一低,做出一副實誠的樣子讓沈屠戶數落了半天。數落累了,他還捧一碗茶來,賠笑道:“說累了吧?喝口茶潤潤嗓子。”
沈以良喝了茶潤了嗓子,指著楊寄的鼻子想再罵,可是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你這個……”半天,一句詞兒也沒吭出來!最後只好一跺腳,道聲:“幹活去吧!”算是了了事。
楊寄神采飛揚到了後院,掄起斧頭,想象著媒婆的面孔,就格外帶勁兒。沈以良大概今日心情不好,才殺了一頭豬就又開始嚷嚷,這回罵的是他的二兒子沈嶺:“你說你殺頭豬還畏畏縮縮的,天天亂翻書,說自己學的是什麼‘屠龍之技’,你倒找條龍來殺殺看,我瞧你是剁脖子還是切尾巴?……”
沈嶺的聲音慢條斯理的:“阿父,‘屠龍技’不過是打個比方。不過俗話裡說:殺豬殺尾巴,各有各殺法。我這百餘斤的體格,阿父命我像大兄一般摁著豬脖子就捅,我非給豬掀翻了不可。阿父若嫌我把豬引了來捆著殺太慢,我也只能說這就是我的能耐到頂了。”
楊寄不禁踩柴垛子上探頭看,果見在一頭捆翻了“哼哧哼哧”叫喚的肥豬旁邊,沈嶺換了一身短打,可瘦怯怯跟風吹就要飄走似的,兩條伶仃的細腿,真能給豬一拱就掀翻了去。他不由“噗嗤”一笑。沈嶺和他父親的目光一齊瞟過來,沈以良對著牆頭喝道:“看什麼!”沈嶺卻微微一笑——瘦歸瘦,長得並不磕磣,他眉眼像沈屠戶的娘子魯氏,修長收斂得多,和風霽月的神色是讀書人特有的。平日見他,雖是布衣,當風吟哦時極有風儀。楊寄只在母親去世前讀過幾冊書,後來迷上了賭博混日子,書裡那些東西也忘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