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楊寄並不多廢話,起身重新上馬。跟著他的人有些猶豫,終於有人道:“楊校尉,桓越早有預謀,東城削減我們的實力,又放火燒了歷陽的糧倉和兵器庫,現在半邊城裡是大火,不知死了多少人。若是穿城而追,我們自己也要被火燒死;若是繞城牆去追……就追不上了。”
“我們還有多少人?”楊寄又問。
那人答道:“也只有不足一半了,追上去,野戰也未必打得過。”
桓越做得好真的一場戲!楊寄心裡又酸又苦,思忖了片刻說:“既然如此,先救百姓!我們的人,幫著滅火吧,能救活一個是一個,也算是功德了。”
歷陽城裡半是焦土。百姓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只知呼天搶地,號問上蒼為什麼待他們如此刻薄。楊寄脫掉盔甲,輕身上陣,咬著牙根一句話不說,幫著傳遞水桶、推倒將要蔓延火勢的土牆和房屋,忙到傍晚,終於將大火控制住了。
歷陽城裡的焦屍散發著臭味,號泣聲此起彼伏,楊寄才洗得清爽的臉上又是一層煙火色,幾處頭髮也有些枯了。他餓得要命,帶人檢點了糧倉,裡頭顆粒皆無,又翻找了幾座官署,才找到些糧食,匆匆煮了稀粥,自己唏哩呼嚕喝了兩碗,又四下散發給無家可歸的百姓填腹。
“桓越你這混蛋!”他捧著稀得照見人影的粥,心裡暗暗罵著,罵完桓家祖宗十八代,突然覺得自己也該罵一罵,於是又在心裡罵自己:“楊寄,你他媽也是個混蛋!”
還沒罵得自己難過,突然有吃飽了百姓“撲通”跪倒在他面前,哭著喊道:“青天!”楊寄心裡頓時慌了,丟下粥碗去扶那個跪的。沒料到,這個人像起頭似的,周圍呼啦啦跟著跪倒了一片。老百姓要求並不高,誰對他們客客氣氣,誰不讓他們餓肚子,誰看起來像個好人,他們就真心地喜歡誰。
楊寄扶起這個,跪倒那個,應接不暇。那些真摯的哭泣聲,像是孩子好久沒有見到孃親。楊寄止不住鼻頭髮紅,想著自己和桓越暗室之謀做下的混蛋事,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不知扶面前這黑壓壓一片中的哪個才好,只好自己也一屈膝跪倒了:“楊寄我對不住大家!叫大家夥兒吃苦了!好日子會來的!會來的!”
好日子什麼時候來,他並不知道,心裡酸完,在沒有燒掉的衙署裡和衣而臥,亂糟糟睡了一夜覺。第二日,他們的探馬傳來訊息:桓越從江邊乘著戰船,一路扶搖向西,江上關卡尚未建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逆流而上。再過幾日聽聞,桓越不費兵卒,便讓上游的沿江的幾座小城盡豎降幡,將建鄴做團團包圍之勢。
時機應該也已差不多了。楊寄收拾心情,點數自己這方的殘兵剩勇,又東拉西扯吆喝來一些漁船,浩浩蕩蕩回到了建鄴。
和桓越所奪取的城池相比,楊寄攻打歷陽,算得上是唯一的勝仗。雖然幾千人輸不到一半回來,但好歹把歷陽這座要塞搶回到自己一方手中,且把桓越從歷陽城裡打跑了。皇甫道知雖然心裡還是對楊寄毫無好感,但此刻危急,正是朝廷要對將帥之才,做出虛懷若谷姿態的時候,他含著微笑,在朝堂上代天行事,好好為楊寄擺了一頓慶功酒。
“可惜如今猛虎環伺,不能放開一飲。”皇甫道知冠冕堂皇地說,“楊校尉勇而有謀,指揮得當,打下這樣的逆犄之戰,真是國之大幸!不過,危急關頭,實在不敢讓楊校尉多飲了。我與太傅已經議定,下旨拜你為中領軍,蕩平桓越這個逆賊。”
楊寄愣了片刻,放下酒杯道:“慢來!我當中領軍?陛下的旨意?我怎麼有些沒明白?陛下不是……”
皇甫道知微微笑道:“前頭小皇帝被桓越挾持,只怕凶多吉少,聽說已經被弒駕崩了。國家豈可一日無君?孤與太傅已經商議過,另立我庶長兄之子為新帝。陛下現在正在演習禮數,明日加冕禮成。剛剛孤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