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要走,卻不聞背後有來追她的腳步聲。走上了臺階,才聽見他說:“哎,你要睡這兒,我睡哪兒啊?”
雲仙終於被他氣得雙目盈盈,扭頭冷笑道:“奴疏忽了。只是奴已被賜給楊參軍,做婢做妾只待參軍的吩咐。請參軍賞一床被褥,奴今日就在外頭打個地鋪好了。”
天寒地凍的,楊寄自己都覺得外頭風刺骨的冷,面前酥胸袒露的美人,瑟瑟發抖的模樣,大概也凍得夠可以了。楊寄撓撓頭,只能把她邀進去,嘴裡還說:“你別這麼說……這又不是我的地方,這原本不是你更熟悉麼?裡頭有炭火盆兒,暖和些,女孩子不能凍,我、我老婆阿圓,一著涼就肚子疼……”
雲仙迴轉了顏色,回身幫楊寄照著臺階,矜持而又殷勤地說:“有冰渣子,小心些。”
楊寄俯身把他的金銀財寶都撿起來揣懷裡,吹牛道:“我沙場上打過滾的人,這點事兒……”話沒說完,腳底一滑,差點摔個狗吃_屎,他手快,順手一撈,只覺得入手滿把的輕柔滑爽,整個腦袋也隨之栽進那團輕柔滑爽中去了。
雲仙“呀”了一聲,他掙扎著抬起頭,發現自己正摔在雲仙的裙襬裡,手中扯著亦是她的絲綢裙子,說不上名字的輕軟好料子,大概買布的駱駿飛才知道是什麼。但更尷尬的是,楊寄用力那一拉扯,把那齊胸襦裙扯脫下一截子,雲仙那冰雪般的酥胸和後背都袒了出來,半透的披帛勉強遮著一些後背的肌膚,前面恰好露出豔紅的抱肚,胸脯上溝壑畢現。
雲仙知道他粗莽,紅了臉,但既沒有叱罵他,也沒有勾引他,自己板著臉把衣服整理好,垂著頭進了屋門。
楊寄一腦門晦氣,拾掇拾掇散落的珠寶,弓著腰跟著進到裡間。雲仙不願意理他,自己揭開鏤花鎏金的銅熏籠蓋子,拿小火鉗撥著裡頭的炭火。楊寄覺得難堪,沒話找話說:“這攏火盆子的粗活兒,還是我來幹。”伸手要接火鉗。雲仙手一讓,抬頭說:“請教,炭火裡焚香,沉檀速降那類最好?雲母隔片該離灰多遠不至於焦枯?”
楊寄聽都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傻著眼站在一旁。雲仙微微一笑,倒也不帶鄙夷,小心地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塊爛木頭似的東西,擱在那個精緻的瓷質火盆上,小心看了看火候,才把熏籠蓋子蓋上。過了一會兒,房間裡充斥著一股帶著淡淡藥味的芬芳香氣,而且越來越好聞。
楊寄探頭瞄了一眼,又看了看垂腿坐在熏籠邊的雲仙,她的臉籠在燭光裡,美得仙女似的,但楊寄覺得她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想了半天,只有道歉的話便於出口:“剛剛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想要欺負你的,你可別告訴我老婆,她非打死我不可。”
雲仙抬眼一瞥他,臉上哀怨更重,別轉了頭不說話。楊寄又道:“今兒我只是怕建德王真要殺你,所以才胡說八道願意要你。後來想想,肯定是他氣頭上的話,你這麼漂亮,建德王怎麼捨得殺你,怎麼捨得把你送給我?說不定明天氣消了,就又想你了呢。”
雲仙冷笑道:“我是什麼名牌上的人?我六歲那年,青州大旱,王府花八斗米就買了我。練歌練舞時,教習的打罵折辱,什麼沒受過?天天就是把‘死’字掛在額顱上的。”她似乎要說什麼,目光怨毒,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低頭撫弄著裙襬上的繡花,眼睛裡盪漾著燭光的橙色,突然水色一溢,橙色拖作一道長長的痕跡,滑落到下頜了。
楊寄覺得不可思議,又問:“建德王真的會殺自家的家伎或婢女?活生生的性命啊。”
雲仙說:“不過是錢買來的玩物,有什麼不能殺的?因侑酒時勸不進客人乾杯的,已經殺了好幾個了;上回要籠絡一個將軍,只因人家說了一句‘彈琵琶的小娘好美的手’,就把我一個要好姊妹的手齊腕斬下來送與那位將軍珍藏了……”她忽然抬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