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這個混蛋的世界。
皇后薨逝。熙義二年的新年格外悽清。原本應當張燈結綵的顯陽殿,變成素裹的瓊樓,白晃晃的蠟燭,鬼森森的簀床,四處飄飛的素紗幔帳,還有做法事的鐘鼓經文,從早響到晚。
皇甫道知頂著鬱青的眼圈,到皇后簀床前奠酒,守靈的除了庾清嘉身邊的宮女,還有她的妹妹,白衣耀眼,烏髮披散,哭得眼眶紅紅,嘴唇腫脹,楚楚可憐。
庾獻嘉見皇帝來了,連位置也沒挪動一下,只是偏過頭,瞧著點在簀床邊的一對長明燈,看著燈焰晃盪,竟似看入了神。
皇甫道知心情鬱悶,尤其不想見庾獻嘉,默然地放下酒杯,瞥了瞥穿著華服,梳妝一新的庾清嘉靜靜躺在那裡的模樣,只覺得面目如生,心裡難過得格外不想看,然後轉身要走。
身後幽幽地傳來庾獻嘉的聲音:“阿姊說,她還是挺幸運的,至少嫁給了她曾經喜歡過的人。我當時笑她,單相思罷了,還像個真的!”
皇甫道知幾乎要開口駁斥,可是又覺得這像個套兒,他無話可說:如果說他也愛,那麼,他何從解釋自己後院姬妾成群,自己甚至早早把孫若憐的兒子冊封世子,又意欲封做太子?何從解釋他對庾清嘉動輒凌_辱施虐,甚至在她已經哀婉告饒之後,還那麼狠辣地對她,致使她小產血崩而死?何從解釋他一直對庾家防範森嚴,幾乎是和皇甫袞合謀,利用北燕幹掉了自己的老丈人庾含章?
他的自私無可辯駁,只是嘴硬不肯當面承認罷了。他只能期期艾艾道:“也不是單相思……只是男人家,不可能全部心思都在閨房之中。”
他聽見小姨子嬌俏的笑聲:“那麼,如果現在可以選,陛下想要天下,還是想要我阿姊?”
“胡說什麼?”皇甫道知惱羞成怒,拂袖而去,只聽見身後那嬌俏的笑聲綿綿不絕,卻似乎鬼魅一樣飄忽陰森,穿心奪魂,滲得他整個後背直到後腦勺都是涼的,心頭一急躁,步子虛浮,差點在臺階摔了一跤。
在外頭執事的鮑叔蓮目送皇帝離去,斜過眸子,還能聽見裡頭如瘋似癲的笑聲。他皺著眉搖搖頭,對身邊的人說:“廢帝的皇后大約傷心過度,別鬧出失心瘋來,我進去看一看,你們好好守著。”
他看著幔帳後頭的庾獻嘉還在止不住地笑得“咯咯”的,揭開帷幕細看,她卻是滿臉的淚痕,連哭帶笑的表情果然是失心瘋似的。“娘娘——”他欲待要勸,庾獻嘉卻凌厲地伸手指著外頭守靈的宮女宦官們:“叫他們都滾!我阿姊好靜的一個人,崇奉佛法,不要這些酒肉俗人待在這裡!”
原來還是有裝瘋的意思,鮑叔蓮一臉無奈地看著那些驚惶的宮人:“既然娘娘這麼說,你們先回避一下吧。娘娘和我在這裡,長明燈自然不用擔心。等娘娘累了要去休息,你們再來就是。”
誰還有心情跟瘋傻的人計較,宮人們忙不迭地起身退了出去,就留了鮑叔蓮和庾獻嘉在靈堂裡。
鮑叔蓮四下裡檢視了一下,才說:“娘娘,有什麼吩咐,說吧。”
庾獻嘉既不哭,也不笑了,她定定地盯著鮑叔蓮:“他弄死我阿姊,我要報仇!”
鮑叔蓮差點要來捂她的嘴,跺腳埋怨道:“他畢竟還是皇帝,你想幹啥?你要想刺殺什麼的,我現在可沒有那個能耐——雖說太極殿也有我的徒弟,但是你知道的,那位是個謹慎人,近身伺候的,都是他從王府帶來的。”
庾獻嘉不滿地冷笑道:“虧你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報仇雪恨,只有暗殺一條路麼?一刀子或一杯毒要了他的命,痛都痛不了多久,不能報償我阿姊一輩子受的委屈!”
鮑叔蓮攤手道:“那麼老奴就更沒有辦法了。我說娘娘,現世安穩,難道不好?西苑雖然苦些,架不住自由啊。娘娘若是看上了哪個侍衛、中書郎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