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發芽了,你要對我好些,你和孩子要上戶口,那還得我出證明呀!
村長是來買酒的,但他並不買整瓶酒,只要二兩喝,就說溝畔裡的野雞多啦,你也不去打幾隻給胡蝶補身子?黑亮說我咋不想呀,可政府把獵槍全收繳了麼。村長說你用彈弓打麼,你瞧瞧我昨天打了一隻今日又打了一隻。黑亮說我有那本事?挪了酒罈上的紅布沙包,用列子提了兩下,把酒倒在了一個杯子裡。村長說不喝腿就軟得走不回家去麼。他站在那裡咂著酒,香得眼睛眯起來,臉上皺得只有個大鼻子。
酒是好東西!村長說:給我記上。
不記啦。黑亮說:從櫃檯下取出一個小本本。不記啦,給你記啥呀,你看看,以前的賬我給你撕了。
小本本真的就撕了,一堆碎紙屑。村長說:胡蝶,黑亮是好的,我不會白喝的,飯裡虧了茶裡會給你們補的。
天黑下來,我要回去做飯,黑亮還在店裡忙,就派了狗陪我回去。來的時候狗是一直在前邊引路,而回去狗卻尾我身後,遇到外人了它就護我,沒外人了,我稍微在巷口遲疑一下,它就咬我的褲腿。你他孃的真是姓黑!它是白狗,我偏罵它是黑狗,這東西見到那些石刻的女人,便把一條腿搭上去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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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吃過午飯,黑亮和他叔在壘豬圈牆,黑亮爹給黑亮說立春請他去給他們兄弟分家呀,你壘好牆後拿上筆和紙也來寫個契約。豬圈牆壘好後,黑亮拿了筆紙要走,我說:你就這樣去呀?黑亮說:我不去沒人能寫契約麼。我說:衣服上滿是泥去丟人啊!黑亮怔了一下,立馬過來親了我一下臉,說:啊有媳婦管我啦!瞎子就在旁邊,瞎子肯定是看見了,因為瞎子轉過身就離開了。我說:分家這事得村長主持,咋叫你爹和你去?黑亮說:聽說村長去騷情過訾米,立春和臘八不信任村長吧。我說那我也去,黑亮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卻給我了一個棍。
立春臘八兄弟倆就住在村子西南角,我們剛走過二道巷,什麼地方一陣豬的尖叫聲,就見張耙子抱了個小豬過來,黑亮說:幹啥哩?張耙子說:謝村的閹客來了。黑亮說:給你閹了?張耙子說:說啥話?給我的豬閹了。黑亮笑著說:給你閹了才對哩!張耙子說:你以為你有媳婦呀,我已經給村長說了,今年再有訊息,第一個就給我,我花五萬元弄一個哩!我掉頭就走,黑亮也不和張耙子胡說八道了,拉我出了巷道,往西頭的一面斜坡上,上到二百米,一拐彎,土崖下有了兩孔窯,狗就汪汪吼起來。我拿著棍還沒來得及打,立春從左邊窯裡出來說:吼啥!沒看來的是誰?!右邊窯的布簾一挑,走出來個女人,驚乍乍地叫著:是不是胡蝶?跑過來拉了我的手,一雙眼睛把我從頭往腳上看。果然是個大美女麼!她說著,把我額頭上的一撮頭髮往耳朵上夾:你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了!
這就是訾米。我預想到了訾米能說會道,是個花哨人,但眼前的她早已半老徐娘,頭髮乾澀,眼圈發黑。立春讓我和黑亮到窯裡坐,他領著進的是左邊窯,窯裡便坐著黑亮爹和另一個男人,那男人肯定是臘八,一臉嚴肅,額頭上皺著一個疙瘩,他們說話很久了,每人面前彈了一堆菸灰渣子。我不願意進去,訾米說:讓他們分家去,咱到我窯里拉呱。
右邊的窯是她的,裡邊昏昏暗暗,她把布簾揭了,又開啟了門窗,西邊落山的太陽正好把霞光照在窯壁上的三塊鏡子上,窯裡一下子亮堂了,能看到無數的灰塵活活地飛。訾米握著我的手,說我的手多軟,像棉花一樣,越捏越小,卻又說我眉毛太粗了,嘎嘎地笑:美人都有一陋啊,幾時我給你修修!這是一孔並不大的窯,佈置差不多和黑家一樣的格局,一面大土炕,裡邊有一個被筒,外邊有一個被筒,裡邊的被筒分明是她的,緞子被面,一個軟枕頭,枕頭上還鋪著一塊手帕。貼著炕的牆壁上是一排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