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她揉揉。我聽到黑亮爹在說:大人了不小心。村長說:半語子和你還是親戚吧?黑亮爹說:他娘和我娘是表姐妹,老人都在的時候兩家人勤來往。村長說:那他還不認你?黑亮爹說:他還記以前的恨哩。我娘死得早,前十年他娘也死了,我那時窮,去送獻祭,偏巧頭一天我丈人過三週年忌日,收了許多獻祭,其中有一個大麥面饃,饃皮都幹了,我和我兄弟就把那個大麥面饃又拿去做獻祭,半語子見是舊饃,說我們看不起他娘,就記了恨,幾年都不來往。這兩年她麻子嬸剪紙花花,黑亮媳婦跟她學,關係拉扯得多了,兩家才開始走動。但半語子從心底深處還記著恨麼。
我不哭了,卻在兔子的屁股上擰了一把,兔子就哭起來。我說:後來呢?訾米說:大個子不是你爹?那個大個子嚇唬著不讓你娘說話,我也不敢相信他們是不是來找你的。你判斷,你去見還是不見?我說:我見呀,我要見的。
咋讓孩子不停地哭?!黑亮爹又在喊了。
訾米說:要見你天黑後到村口去,要不要我陪著?我說:我自己去吧。訾米說:眼淚擦了,咱把孩子抱出去。兔子還是哭,我一邊哄一邊抱著出了窯門,心裡慌,過門檻差點跌倒,我說:還哭還哭,給你熱奶去。
黑亮爹說:你哄著,我去熱奶。
兔子仍在哭,怎麼哄也不住聲,我坐在捶布石上解懷把奶頭塞進他的嘴裡。兔子竟然把奶頭又吐出來,哭聲更大。村長一直在看著我,說:兔子,咋能給孩子叫這麼個名,吃奶呀,你孃的奶多香的你不吃?!訾米就站在了我面前,擋住了村長,說:你喝你的茶!
羊奶燒熱後,我給兔子餵了,訾米就走了,我站起來送她,高聲說:你說你那兒有塊紅絨布,你回去尋出來,我晚上去取,給兔子做個裹兜。訾米說:噢噢,那是我買來要做枕頭的,給我乾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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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娘,我娘終於來尋我了。
那個下午,我一直恍恍惚惚。坐在炕上給兔子換尿布,想:一直在盼著我娘能來尋我,我娘不來,只說我娘不會來了,心都快死了,怎麼我娘就來了!這太突然,有些不真實,把拌好的食端著去倒到豬槽裡,又疑惑訾米會不會說了謊呢,可她說我娘高顴骨,門牙豁著,鼻樑上有一顆痣,而且外八字步,我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關於我孃的事,訾米卻全說的是我孃的形象。我去上廁所,蹲在那裡了,又想肯定是我娘來尋我了,能問圪梁村的電話號碼是不是8字打頭,那就是我打出去的電話呀,要不陌生人怎麼知道,是房東老伯去報案了,派出所去查證了,我娘才尋到了這裡。那電話打出了多長時間呀,怎麼我娘現在才尋到這裡呢?我在窯裡取下了極花鏡框,我給極花說:我娘來尋我了!是你也給我娘傳遞了資訊嗎?我到毛驢窯去,給毛驢行注目禮,摸著它的長臉,把一個熟土豆餵了它。我在礆畔上看天上雲,看地上颳著風,默默地感念著它們。突然一顆眼淚噙不住,掉在了地上,覺得我孃的可憐:我娘是怎麼和老伯去報的案,又怎麼千辛萬苦地尋到了這裡?她個頭縮了,是她駝了背嗎?那白頭髮是得知我失蹤後一夜白的還是這尋我的路上白的?雞在嘎啦嘎啦地叫了,我想和娘一起來的兩個男人,那是誰呢,房東老伯不是大個子呀,而房東老伯的兒子青文是大個子,但他卻戴眼鏡呀。我把雞轟了轟,原本要去雞窩裡拾取新下的蛋的,可走到雞窩邊了,瞎子編草鞋的鞋耙子放在那裡,我撿起來掛在了牆上,又提了桶去絞水,軲轆搖起來了才想起我應該去拾取新下的雞蛋呀,可把雞蛋拾取了,我又把要絞水的事忘了。我拿著雞蛋在我的眼睛上蹭,雞蛋已經涼了,對著太陽照著看裡邊有沒有一團陰影,卻看到了太陽在窯崖的上空。太陽怎麼就不動呀,有什麼辦法能讓太陽快些轉到窯崖後,天就會黑了。兔子在炕上哭了,這孩子才睡下沒多久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