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框子裡用手把泥巴塞實了,一抹平,提起坯框子,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坯就晾在地上。礆畔上有了兩排晾著的土坯,猴子就喊叫腰疼,不鏟泥巴了,幫著瞎子抹土坯面,說:拓這麼多做啥呀?瞎子說:黑亮的炕上次地動時壞了,重修了一次沒修好,我那炕也有十年沒換了。猴子說:黑亮人家費炕呢,你換的啥炕?!瞎子說:你瞎慫!
忙到太陽端了,一堆泥巴全拓完了,他們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我從井裡打了水讓他們洗手,猴子不洗,說讓我涼一下,坐到白皮松下的樹蔭裡。白皮松上白天裡很少有烏鴉,偏偏這晌午就有一隻烏鴉,又偏偏這隻烏鴉噗嗤屙了一攤落在猴子肩上。猴子氣得拿了磨棍就往樹上打,老老爺在他的窯門口說了聲:嗯?!他不敢打了,問我:黑亮咋還不回來?我說:誰知道啥時候回來?他說:你不知道他啥時回來就讓我們幹活?我說:誰讓你們幹活了,他叔說了還是我說了?有成說:那點活算啥,不說了。我說:有成,你們有啥事給我說,我能辦了我辦,我辦不了黑亮回來了我給他說。猴子一甩手,說:算了算了,後晌再來。就氣呼呼地走了。
午飯後,我哄著兔子睡覺,我也睡著了,醒過來卻見村長和黑亮爹在井臺邊喝茶,他們好像是說置換地的事,村裡已經說妥了六家,現在還有幾家不肯,主要的問題是半語子。我把奶羊拉過來擠奶。黑亮爹說:你以村長的身份去給他說也不行?村長說:他狗日的就不知道個尊重幹部!黑亮爹說:他比你年長,啥狗日的不狗日的。村長說:他說要置換就要你家東溝口的那塊地。黑亮爹說:野貓溝他那地是啥地,要置換我東溝口那塊地?那可是我家最好的地,沒那地了全家靠啥呀?她麻子嬸腦子有毛病,他更是瘋了麼!村長說可他非要呀,要不就不置換。我擠好了奶,又到廚房裡熱了,剛給兔子喂,猴子、有成、光頭又來了,站在礆畔入口處瞧見村長在,扭頭就走。我偏高聲說:來坐呀,喝茶呀!村長說:有成,聽說你也賭博了?有成說:我拿啥賭呀,你給我錢啦?村長說:派出所長給我打電話了,你還嘴硬?你過來,你過來說!有成不過來,猴子說:黑亮還沒回來?我說:沒回來麼。猴子罵了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扭頭都走了。黑亮爹說:狗改不了吃屎的性麼,遲早要坐大牢的。你說,他舌頭短做事也那麼短?村長說:我倒有個主意,你家和訾米家先置換,訾米是不再種血蔥了,讓她把她東溝口的那塊地給半語子,你把你西坡那塊坡地再給訾米。黑亮爹說:那人家能答應?村長說:她不會種地,好地也種壞了。胡蝶胡蝶,你還沒給孩子喂好?你和訾米關係親麼,你給訾米說說。我說:你們的事,我咋去說!
我抱了兔子在礆畔上轉,先給他指著白皮松看,又吆來了雞讓他用手去摸,再就站在礆畔入口,看那土塄上落著兩隻麻雀,一隻低著頭用嘴啄翅膀下的毛,一隻仰了個小腦袋在吱兒吱兒叫。我說:兔子兔子,麻雀給你唱歌哩,噢,飛了!唱歌的麻雀飛了,漫坡道上走來了訾米。
我忙給訾米使眼色,訾米就是不理會,她高聲說:兔子,想幹娘了沒?村長立即說:啊哈,正說你哩你就來了!訾米抱著了孩子,走到礆畔上,說:嚼我牙根子啦?我最煩背後地裡說是非!黑亮爹就讓坐,取了碗倒茶,訾米也不客氣,端了碗就喝。村長說:誰說是非啦,我們說村裡大事哩,這事沒你還弄不成啦。訾米說:啥事,說!村長就把置換地的事說了一個來龍去脈,訾米說:行麼,換我的地行麼,我宣告瞭我不會再種血蔥,但我有個條件,你得發動村人把暖泉挖開,讓我去經營,我家所有的地都不要了。村長說:你是想把立春臘八再挖出來?訾米說:不是,那半個崖都坍了,咋挖呀,你就是要挖,我也不讓你挖,挖出來人還是能活?暖泉那裡坍是坍了,但土方並不多。村長說:你說得美,能把暖泉挖開,我就在那再種血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