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嗬……看到咱們兩個,這道理再明顯不過。”丁苦笑,迎前將她從地上扶起,思索著道,“若是為不知如何向六哥交代發愁的話,就按我說的告訴六哥。如今春募早過,兵營充實,讓他趁這段時間好好鍛鍊體格,說不定來年還有機會入營。勝將不打無準備的仗,他要從軍也並非憋著一口氣就能辦到的。倉促之下難有全了之事,不如韜光養晦蓄勢待發,讓人出乎意料呢?”
夏枝一字一句記下,默默背誦。
丁續道:“其實這世間的事情都能與兵法融會貫通。兵者雲,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出奇方能制勝焉……”
“這世間的事情都能與兵法融會貫通……”夏枝默唸,忽然間明白過來,“倘若六爺能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何愁沒有去處呢?即便不入軍營,也能在其他地方有一番作為。小姐,是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丫頭倒是一點就通。”丁忍不住笑。感慨如斯女子一生若只區區為婢,真正是委屈了。可她偏安於本分,從無反抗,才教人心疼。
夏枝掖乾眼淚,一時間破涕為笑。便聽外頭有人闔門上鎖,知是春草回來了。
果然不多時,春草便兩手空空地回來,一進屋就甚為稀奇地咋呼:“小姐,七小姐果然要那幾本佛經呢,您說怪不怪?而且……”
還有而且?丁微訝:“而且什麼?”
春草續道:“而且……而且二太太也來了。”
“這個時候?”丁喃喃,輕輕推開窗子,果見二太太攜劉媽媽回去,丁妙並未出來相送。便問,“二伯母沒發脾氣吧?”倘或丁妙嘴硬個幾句就不曉得了。
春草搖頭:“奴婢以前也沒發覺,原來七小姐的性子也這麼倔呢。適才二太太拿了好些畫像過去,七小姐卻從頭至尾都沒有與二太太說過一句話。二太太自個兒說了半天,奴婢出來時還沒打住話茬呢,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結果……”
丁對二太太這番行為倒是不曾意外。她將視線轉向沂水築,不一會兒就看到丁妙抱了一堆東西出來,細長欣瘦的身子幾欲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踉蹌了幾步便來到院中,將那堆東西往地上一扔。
便是春草口中說的畫像嗎?丁心中揣測。
正這時,丁妙忽而抬頭向她這裡看了一眼,一抹淒涼的笑冷冽滑過嘴畔,像是已經枯萎的睡蓮上最後一抹嫣紅。(未完待續,)
第兩百五十四章 挑撥不遂
丁心悸,驀然闔上窗子有些驚魂未定。
“怎麼了?”兩人齊問,難得見丁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她緩緩搖頭:“沒什麼……”只是被丁妙那一眼嚇著了,甚有些心灰意淡地蒼涼,竟顯得那麼可憐。與其說被嚇著,倒不如說被不自禁地虐了一把,心疼她那副模樣。
春草忽然叫了起來:“哎呀,你們瞧!”
兩人循聲迅速轉向視窗,只見隔著白色窗紗,院中正竄起一層火光。丁抽了口冷氣,立馬推開窗子,院中起火的地方,正是適才丁妙那堆畫像所擲之處。隨即便聽到“咣噹”一聲,沂水築大門應聲而合,一襲玉色長衣消失在門那頭。
丁妙竟燒了這些畫像!丁暗暗吃驚。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將人家的畫像焚燒可算是一種詛咒與褻瀆,是為人所不齒的。看來她是想告訴二太太,她心意已決,絕不可能再改變。真正是個與野馬一般烈性的人。
讚歎之餘,院裡果然有個人影悄悄退了出去,一路奔往二太太處。
火勢漸漸湮滅,余光中燒成灰燼的紙屑在微風下飛舞,落向滿園桃枝。血色月光投照下的大地,彷彿桃花盛開,那等血豔綴滿枝頭。
沂水築裡頭蠟燭“噗”地熄滅,看似那捧火,將丁妙最後的一線生機都燃燒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