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峰心想,不錯不錯,開始用“我”,不用“奴家”了。
話又說回來,他其實還是蠻喜歡聽她“奴家、奴家”地說,她的聲音清清的、脆脆的,這兩個字念出來時,也極是悅耳動聽,不像那隻紅母鬼……
一想到紅瘟鬼,他忍不住又惡寒了一下。
唐小峰當然不怕自己的身子被人看,尤其是,這次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主動要看,於是他開始脫衣服,脫完衣服後又開始脫褲子。這次輪到女孩兒驚叫起來:“我只是叫你脫衣服,沒叫你脫褲子,你你你、你想做什麼?”
“早說嘛。”唐小峰看著早已羞得滿臉通紅的女孩,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無聊了。
女孩兒讓他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坐下,然後用手指抹著黑藥往他背上的傷口塗去。唐小峰道:“吃了那麼多的小還丹,這些傷早就已經好了,你還塗它做什麼?”
廉錦楓輕輕地道:“傷雖然好了,但結下的痂卻沒有那麼快脫落,就算脫落了,那些疤卻也不會消失。我煉的這些,卻是采女在她的筆記裡記下來的黑玉美膚膏,再嚴重的疤痕塗上這美膚膏後,肌膚也會恢復如初,甚至更甚從前。”
唐小峰笑道:“難怪她的面板那麼好,都活了幾百歲了,身上不但沒有疤,連皺紋都沒有。”
廉錦楓看著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傷疤,想起唐小峰在那洞天裡對她的保護,心裡驀地湧起一陣愧疚和心酸。
原來,她以前畢竟是一位官家小姐,雖然父親遭遇惡人陷害,家道中落,但小時候養成的清高與典雅卻不是說改就能改得過來的。而唐小峰雖然幫她報了父仇,又將她從鬼斧山救出,但在內心深處,出身於君子國這種極度講究禮樂的她,對唐小峰油嘴滑舌、膽大無禮的一些做法,卻還是有著無法對人言說的鄙夷,而之所以會跟在唐小峰身邊,也僅僅是因為唐小峰對她有恩,而她也實在是沒有其它地方可去。
而那個時候,之所以會生出獨佔寶物的念頭,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加有用,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依賴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對總顯得不太正經的唐小峰,多少有些不信任。
然而現在,她的心思已經開始變得不同,她看著唐小峰那慘不忍睹的後背,想著:“他明明就知道我存有那樣的私心,卻仍然對我這麼好,他明明就知道我背叛了他,卻還是拼死保護我,可我又做了什麼?他將我從賊人手中救下,還替我報得血海深仇,我卻、我卻……”
唐小峰注意到她的沉默,於是問道:“錦楓,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她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在心裡繼續想著,“其實我也知道,衣冠楚楚、滿口仁義道德的未必就是好人,嘻嘻笑笑、不拘小節的未必不是君子,結果輪到自己時,卻還是忍不住便以貌取人。其實現在想來,他為了我,明知道不敵石中天也要闖上鬼斧山,他與駱姐姐和蘅香以前並不認識,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進入白蛟宮去救她們。他既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是君子,他所行的一切,只不過是率性而為,但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就在前幾天,她對唐小峰的許多小節都還看不慣,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卻又覺得這個人其實一切都好,就算是他的油嘴滑舌,也有著有趣和讓人喜歡的一面,遠勝過那些所謂仁人君子的口是心非,而這些日子唐小峰對她的好,也像是突然被翻出來的書頁一樣,一點一點地從心頭閃過,讓她覺得溫暖,覺得喜悅。
“錦楓,”唐小峰迴過頭來,“你在想什麼?”
女孩嫣然地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收攏心思,替他把上身的疤痕全都抹了一遍。
唐小峰開始穿衣服,衣服還沒搭上,卻聽到廉錦楓羞澀而又輕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