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七七四十九路無敵戟法,你再演一遍,戰兒,使去把長戟拿來。”
高戰雖不願片刻離開父親,可是又不敢違背,只得快步去取,只見他一隻手拿著前半段戟身,另一手拿著戟斡,雙手一合,卡察一聲,便合在一起。
原來這長俄製作甚是精巧,平日可以折為二節,以便攜帶,而且前半段可當刀斧使,在短兵相接時,最是適用,如果遇到衝鋒陷陣,只消一按機簧,便成長兵,成為馬上利器,那戟鋒從南宋已來,不知飲了多少人血,是以淡淡發出一層血光。
高戰強忍心中哀痛,站在門口一招一式舞了起來,高雲撐起身來,凝神注目,待到高戰使完四十九招,他再也支援不住,雙手一鬆,又倒在床上。
高戰急急走到床邊,把長戟向床頭一放,正待發話,他父親喘息道:“戰兒,你天資很好,學起武來成就不定比爹高得多,在……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學武……學武……比……比學文要好,我……死……死了後……你……你把……一切……一切都賣了,回……回到老家……老家……去,如果,能……能再碰到……再碰到那傳你內功的奇人,就……跟他……跟他去學功夫,將來……好為國家做一番……大……事。”
高戰眼看父親愈來愈不成了,心內不知所措,只有強忍眼淚點頭答允。隔了一會高雲又道:“戰兒,你……走近些,讓……讓爹再瞧瞧。”
高戰再也控制不住,淚如雨下,他父親伸出兩隻無力的手,捧著高戰的頭,目光中流露著千般慈愛,喃喃道:“戰兒,爹要……爹要去了,你好小,好小啊!”
高戰感到父親雙手漸漸鬆開了,口唇顫動,像是要說什麼,高戰哭道:“爹,你要說什麼?”
“國破……家……家亡……忠……孝……忠孝……聖賢……之……家法。”
高雲用盡力氣,從喉嚨中吐出這句話,眼睛一閉,撤手而逝。
好長一段寂靜,高戰呆呆望著過去了的父親,他不相信那是真的——然而那畢竟是真的死。這是千萬年來,從無人超越的大限,多少蓋世來傑到頭來總免不了屈服在這無法過過的關口。
他感覺自己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感覺自己正向無底的深淵中墜落,親愛的人兒,一個個忍心的離開他,而且,走得遠遠的,使他永遠無法再追得上。
他年紀雖幼,可是情感極是豐富,母親死時,他還不值得悲哀,以為母親是睡著了,可是,如今他心底敬愛的爹又搬手而去,這種悲痛沉重的打擊,直使他不知所為,連哭都忘記了。
他彷彿聽到了九天之上有陣陣哀樂傳下來,是那麼悠揚,那麼遙遠,剎時間,從他心底的深處也訊起了低沉哀痛的旋律。
一切都是真的,他用力揪了一下大腿,證實了那不是夢境,父親蒼白被病折磨而枯瘦的臉上,雖然兩目閉得緊緊的,可是還流露出一種正直不屈和大無畏的神色,他飛快的瞥了一眼,原來就深刻在腦海中的印象,又像再重新刻畫一遍,更清晰,更深刻了,十年,廿年,在他有生之年,父親的音容那將不再會被時光之流沖淡,光陰,只能加深它的。
驀的,背後一隻手輕拍著他的雙肩,一個溫和的聲音道:“高賢侄,死者已去,你這樣哀痛最是傷身,你爹在地下也會感到痛心的。”
原來林家二姊妹本想這高戰去捉蟋蟀,她倆站在門口試了兩聲,高戰有如未聞,姊妹兩心中大奇,伸頭廣看,只見高戰坐在床邊,目光痴呆,良久也不見他眨一下,不禁大懼,匆匆忙忙去告訴爹爹,林老爺一聽,心內瞭然,他感到很是悽慘,高戰在這“榆莊”,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他,林老爺更是愛他得緊,是以急忙趕來勸慰。
高戰轉過頭一看,三雙溫柔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心內突感溫暖,像是即將溺死偽人,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