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把扯過帕子,站在水盆前自己擦臉,邊擦邊怒聲:“郭山那老賊,竟敢不服孤的決議!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劉姑姑殷殷在勸:“殿下息怒,郭司空門徒眾多,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眼下臨近祭祀,正是關鍵的時候,殿下萬不能被他激怒,當徐徐圖之。”
“正是如此!”王大監揚著尖利的聲線獻媚:“殿下莫與那老東西置氣,他算個什麼東西,秋後的螞蚱囂張一時,待您登基後,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兩人如此在勸,但榮王臉色卻絲毫沒有緩和,反而越來越難看,眼中像有兩團火在燒
他想到今天太極殿中郭山咄咄逼人、自己被逼得狼狽不堪的情狀,一股沖天怒火湧上頭頂——
“孤堂堂帝子,天潢貴胄,未來君主,竟要卑躬屈膝仰個老賊鼻息?!”
榮王驀然大怒,猛地把帕子甩到水盆,一腳踹開過來服侍的宮女,那宮女一聲淒厲慘叫,一口血噴出來,猝然往旁邊歪倒——
林然老老實實舉著盆,猝不及防被帕子甩了一臉水,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女人重重向旁邊砸來
林然下意識想用肩膀頂住她,但榮王一怒之下用了大力,那宮女受力太重,林然沒撐住勁兒,整個人也不受控制往後倒,手裡的盆徹底掀翻,一盆水兜頭就潑了過來——
林然只好勉強扶住宮女,自己被一盆水潑了個紮紮實實!
“譁——”
這起末說來很長,實則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
王大監劉姑姑看見那兩個毫無儀態跌坐在一起的宮女,下意識要找人把她們拖出去:“來人——”
他們的聲音戛然而止。
榮王滿臉陰鷙地抬起頭,正要把幾個人都殺了瀉火,突然愣住。
年輕的女人跌坐在那裡,水線順著鬆散的頭髮大顆成串滴下來,順著領口、頸線,緩緩浸溼胸口的一片。
她很纖瘦,天生柔軟的體態,可脊骨一根根凸起的線條,料拔得太過清勁。
她一手按在另一個宮女的後背,另隻手抹了下臉,纖長的手指一根根從臉上離開,便露出一張白皙得驚人的面龐,淡色的嘴唇,細緻的眉,黑而亮的眸,垂下的眼睫沾著一滴水珠。
她抬起眸,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太淡,輕而長的眼睫像湖面折射陽光一閃而逝的驚芒,又很快被垂落的眼瞼遮下,沉入深垠的海,無聲無息。
她眨了一下眼,那滴水珠倏然墜下。
她手按著宮女顫抖的後背,壓著她和自己緩而平地重新跪下,額頭觸地,聲音沙啞:“奴婢該死,請殿下恕罪。”
殿內很久沒有人說話。
翠玉低著頭,唇角緩緩露出一抹笑。
好半響,劉姑姑緩緩吐出一口氣,下意識轉過頭正與王大監對視,兩人都看見彼此眼中驚疑之後,迅速蔓延開的喜色和驚疑——記
自己身邊,竟就藏著這樣的絕色?!
劉姑姑還記得林然,但之前每次見她都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怎麼從未發現有如此風流的氣度?
她正驚疑不定,卻見榮王直勾勾盯著林然,眼珠一轉,立刻跪下做惶恐之態:“殿下息怒!”王大監暗罵一聲,也趕緊跪下。
眾人齊刷刷惶恐匍匐在地:“請殿下息怒!”
這聲音終於將榮王從愣怔中驚醒,他恍惚看著林然,她伏在地,烏髮散落蜿蜒在背,讓人抑制不住地想為她撈起來,又莫名恐怕失了分寸、像玷汙了什麼。
榮王心神一動,到底沒有徹底色慾燻心,殘存的幾分理智,想到剛才驚鴻一瞥過她漠然的神色,那種凜冽的氣勢。
那一瞬,他甚至覺得她想殺了他。
那絕不是宮女能有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