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鳴笛聲中,浩大的方舟徐徐啟程。
林然扶著船頭的欄杆,看著江無涯和奚辛的身影消失在人群的邊緣,萬仞劍閣那些熱情揮別的面孔漸漸化為模糊的人影,到最後,視野徹底被縹緲的雲霧遮住。
林然這才走下欄杆,隨便在甲板找了一處盤腿坐下,順手把腰側的風竹劍取下來,微微抽開一點,捧著劍鞘琢磨。
北辰法宗慣來財大氣粗,這種拿出來撐場面的遠端方舟更是建得恢宏磅礴,就差在船頭刻上個“老子土豪,窮逼勿近”,給劍閣這些常年遊走在赤貧階級和賣身邊緣的年輕弟子們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興奮地到處亂竄,沒一會兒就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嚷嚷著要修煉比劍了。
侯曼娥冷眼旁觀這群傻叉劍修,呵,山豬吃不了細糠,一群腦子裡只有劍的土鱉,帶他們去天上人間做大保健,八成他們也能當場打成大寶劍。
她一斜眼,看見旁邊盤坐在地上舉著個劍發呆的林然,更是莫名來氣。
“一把劍鞘有什麼好看。”
侯曼娥呵呵:“竹劍配竹劍鞘,你那個風竹劍好歹是把神劍,連個正經的劍鞘都不給配,你們無情峰可真是返璞歸真。”
“幹嘛陰陽怪氣的,竹鞘也很好看啊。”
林然也不生氣,舉了舉劍鞘,認真說:“這是我師父為我削的鞘,用的竹子是上好的靈竹,也已經特意熔鍊過,看著脆,其實很堅固耐磨,樣子也很好看,我很喜歡的。”
侯曼娥一卡:“你師父給你削的?江無涯...我是說,江劍主?”
林然點點頭:“是啊,我也挺驚訝的,他手藝真不錯,你看,比我自己削得好看多了。”
...這是削得好不好看的問題嗎?這明明是林然的劍鞘竟然是江無涯給親手削的問題啊!
侯曼娥頓時面色古怪。
江無涯常年隱居無情峰,別說外人,萬仞劍閣的普通弟子長老尋常都見不到他的面,侯曼娥也是機緣巧合才見過他幾面——第一面原身毒鏢懟臉被他救了,第三面是江無涯來接林然回無情峰,而在那之前,就是她自己穿越過來後,上無情峰送禮道歉。
看在她舅舅闕道子的份上,當時的江無涯見了她。
江無涯容貌冷峻,體態頎長,一襲白衣負手站在窗前,那清癯出塵的風骨,原著再美的字眼也描摹不出萬一,給侯曼娥看得當時心裡就停跳了兩拍
然而當時的侯曼娥還沒來得及為這《問劍裡鼎鼎大名的盛世美顏生出什麼小心思,她就對上他側眼淡淡看來的眸子。
那是怎樣一種目光啊。
淡漠的,平靜的,薄而疏朗的清風下,是不可見底的埋骨劍淵。
那一刻,侯曼娥心裡所有的小算盤小心思驟然凍結,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她牙縫一直冷到骨子裡
——江無涯,他實在沉寂得太久了、溫和得太久了,以至於連她這個看過原著的都險些忘了,這位可是曾一劍鎮封上古天牢、劍下屍骸血骨成山的無情劍主啊!
侯曼娥被嚇得夠嗆,以至於她跪下去向他道謝的時候,那是真的雙腿發軟,生怕這位劍主發現她不是原身,當場給她碾碎了。
但是侯曼娥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快把她嚇裂了的江劍主,竟然親手給林然削劍鞘?!
想到那麼個牛逼大佬對自己視若無物,卻對林然溫柔寵愛噓寒問暖,還給心愛的小徒弟削劍鞘,侯曼娥頓時酸得冒泡:“你師父對你可真好。”
“因為我是他的弟子啊。”
林然目光清正看著她:“掌門師叔也對你很好,你的父母也是疼愛你的,還有你的師兄弟、師姐妹和朋友們。”
侯曼娥嗤之以鼻,原身爹孃除了給錢根本不管她,疼她的親舅舅也是對原身好,她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