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眼瞳,可以想見年輕時,會是怎麼風發傲岸的模樣。
“你身上,魔氣深重。”仲光啟啞聲說:“你雖是化神,卻也快墮魔了。”
江無涯側過頭,看向他,那目光平和如初。
“那又如何。”他說:“你認為,自己能殺我嗎。”
仲光啟沉默。
“我不會死在這裡。”
江無涯微微一笑:“況且,即使我死了,也有人足以屠盡玄天。”
幾多桃花瓣輕慢地飄過,仲光啟全身一震,抬起頭,望見江無涯身後,不知何時坐在正殿飛簷的絳紫華服少年。
少年一身瓔珞錦繡襖袍,繁複團彩蟒紋盤在胸前,坐在高大翹角的屋簷,細瘦的腿隨意垂落,輕輕慢慢地晃。
豔麗的桃花從他身邊落出,他晃一下,桃花打著卷飄起,徐徐焚成紫色的灰燼。
“……”
所有人的臉孔無法自抑地灰敗下來。
江無涯,奚辛。
這世上,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人,能與他們爭出一條活命來?
仲光啟眼目空白。
“我答應。”
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嘶沉漠然:“我答應你。”
——
蕭春風趕到玄天鎮的時候,是想罵人的。
有什麼事,飛信通知行不行?他一個陣修,一個瘸子,逼他出谷來東奔西跑,就他媽跟逼烏龜跳舞一樣,能不能有點人道?!
蕭春風一路罵罵咧咧,坐著獸車快到鎮子路口的時候,還正巧遇上聖賢學宮的人,蕭春風掀開簾子與他們打招呼:“姚掌座,巧啊,你們也這個點來啊。”
姚掌座偏過頭,望了他一眼,那目中有道不明的東西,有那麼一瞬,竟似悲慼。
蕭春風愣住了,這才發現聖賢學宮的幾位宮主竟全都來了,每個人皆是面色沉肅,默然不語。
“怎、怎麼了?”蕭春風懵逼:“你們怎麼都這幅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奔喪來了!”
“…”姚掌座沒有回應他的玩笑話,啞聲說:“蕭掌門,你可知劍閣召我等來此何意?”
“我怎麼知道,信裡也沒說,這不就到了再說。”蕭春風莫名其妙,勉強轉一轉混沌的腦子:“也許是因為東海蒸平的事?或者因為天降隕星?總歸是什麼正事…”他說著,便忍不住吐槽:“…反正總不會是劍閣想不開,要在這裡開化神大宴哈哈!”
蕭春風在笑,可沒有同樣的笑回應他。
聖賢學宮所有人定定望向前方。
蕭春風愈發感到古怪,有些莫名不安,他從窗戶探出腦袋,望見小徑盡頭直通的鎮落,風霜破敗的牌樓前,一人靜靜站著
大風吹得他廣袖獵獵作響,繁複的劍紋將那身衣裳裝點成全天下最威嚴的旗幟。
蕭春風看見北辰法宗的史茂彥史掌門和許多位長老,看見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的金陽羅堂眾人,史掌門聲嘶力竭向那人喊著什麼,闕道子面無表情,這位在三山九門中從來以溫潤儒雅著稱的劍閣掌座,此刻卻像是化作這世上最堅硬冷酷的雕像。
許許多多的弟子站在鎮牌後,站在空蕩蕩的長街上,像一群被打溼茸茸毛的幼鳥,惶惶茫然地望著爭吵的幾宗掌門長老。
蕭春風心裡忽然極其不安,他掀開門簾,揚聲就說:“這是幹啥,怎麼大庭廣眾吵起來,這麼多弟子看著呢,有什麼話大家慢——”
“轟”
蕭春風的話沒有說完,
蕭春風以為聽見天塌的聲音。
他呆呆地、僵硬地轉過頭,慢慢地抬起視線,看見遙遙萬里連綿地脈一寸寸崩開,黑色漩渦似浩大凶怖的怪物咆哮從地底最深處生生啟出來——
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