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辛把一塊點心吃完,漫不經心舔了舔指腹的殘渣:“他是無情劍主,就算殘了重傷了,只要不死,就還是劍閣的頂樑柱…在江無涯接過新一任劍主身份之前,劍閣怎麼都不會讓他死。”
林然問:“劍主的身份很特殊嗎?”
“應該特殊吧。”
奚辛含住拇指,忽然嗤笑:“要不奚柏遠也不會被逼成個瘋子。”
林然看著他。
“奚柏遠心太大,什麼都想要,隨心所欲、想事事稱心如意,又不想要束縛不想受委屈,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奚辛有些漠然:“他早晚會有今日,只有他自己不信邪。”
林然啞然,低聲說:“你恨他嗎?”
奚辛看了看她,才答:“很早時候恨過,現在早無所謂了。”
“其實這樣挺好。”
他沉默了一下,說:“奚柏遠是個愛慾其生恨欲其死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掩飾過對我的厭惡,早早讓我看明白,所以沒有過期望,也就無謂在意,就這點講,我也許還該謝謝他。”
林然無言。
那是他的爹,那是他本該得的父愛。
她去握他的手。
奚辛盯著她安撫握著自己的手那一臉不忍的表情,肉麻得不行,嫌棄得想甩開,但轉念又一想,都送到手頭的便宜幹嘛要甩開,於是不客氣地反手握住,握了個嚴嚴實實。
“許多人覺得我孤僻,覺得我可憐,可我不覺得。”
奚辛懶懶摩挲著她手背,嗤笑:“我只是懶得和他們打交道,也不需要和他們要好,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人,我自然會自己動手去爭…”
林然頭皮一麻,因為這兔崽子說這話時,就抬眼直勾勾盯著她。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簡直是懟著她臉問你丫聽見了沒有。
她恨不得砍斷自己那隻因為心疼而伸過去的手——讓你欠讓你欠,還心疼大魔王,自己才是最弱小無助又可憐的那個好吧!
林然尬笑著試圖悄悄收回自己的手,但顯然已經晚了,奚辛直接攥緊,往他那邊一拽,要不是林然死死摳著桌子,她能被生生扯進他懷裡。
奚辛奸計沒有得逞,不高興:“哼。”
林然:“…”
奚辛勉強退而求其次,有一搭沒一搭掰著她的手玩,林然緊張盯著他,很怕他一個開心就給她骨頭拆了。
她就聽他冷不丁說:“但他活著總是好事。”
“他活著,佔著那個位置,有些東西就是由他扛著。”
奚辛垂著眼,長而翹的睫毛,顯出幾分難言的冷漠:“若是他死了,或者撂挑子不扛了,那扛的就是江無涯了。”
林然手下意識攥緊。
奚辛垂眸看著她攥成拳的手,第一次沒有因為她對江無涯的在意而吃醋。
“奚柏遠是個瘋子,江無涯就是個傻子。”
奚辛抬起頭,望著窗外,側臉冰冷:“瘋子還知道為自己打算,想要什麼就去爭去搶,自己不如意還會想發洩讓別人和自己一起不痛快;可傻子不會,傻子滿腦子都是蒼生、都是正理,越沉重越隱忍,越絕境越往前,他會心甘情願把自己困死,把自己逼到死為止。”
林然的手輕輕地顫。
她想到千年後無情峰上那總是笑得無奈又好脾氣的師父,想到原定故事線裡一人一劍在祁山上灰飛煙滅的無情劍主。
奚辛收回目光,一點點掰開她緊握的手,揉了揉。
“你和我們一起回劍閣。”
奚辛用一點徵詢意思都沒有的陳述問句對她說:“江無涯肯定會要求和奚柏遠一起受罰,隨便他,反正劍閣總不捨得打死他,我娘會去照顧奚柏遠,正好讓江無涯先留無情峰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