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再不復之前的清亮動人,前所未有的沙啞,像是粘稠的血在滾燙熱油中沸騰:“縱使殺了這具身體,消散的也只是溫緒的身體,你還可以藏在哪裡,繼續高枕無憂地作樂。”
“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瀛舟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帶著莫名的情緒,問她:“所以呢?”
她抬起頭,那雙泛出血色的眸子,定定看著他。
她忽的彎一下眼睛:“劍有靈,你知道,我的風竹是什麼嗎?”
“我告訴你。”
她輕輕道:“是斬破一切虛妄。”
那青刃一寸寸暴起灼眼的光,那光攀住瀛舟全身,劃成繁複的紋路。
在無數紋路中,有絲絲縷縷的光亮的細線自他身後浮現,直直連向虛空,連向那遙遙的未知的遠方。
那是瀛舟的命線,串聯著他真正的身體,牽動著他真正修為、魂魄的線。
“殺人者,人恆殺之。”
“視他人為螻蟻、予取予奪的人,就要有被更強者屠戮的準備。”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這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她開始拔劍,他身上繁複紋路流轉,那些命線開始發亮,牽動著他的魂魄,挾裹著他的修為,一寸寸被她生生往外拽。
她要把他真正的魂魄抽出來。
她說了,要讓他血債血償。
瀛舟全身開始破裂,他一把握住劍刃,劍刃劃破他手掌,血流如注,另一隻手按在她心口,就要用力——
第三道劫雷劈下,她後背焦黑一片,溫熱的血還沒有淌出來就被灼成白霧。
她大口大口嘔血,那血像潑天傾瀉的大雨,滴滴答答墜在他臉上,墜進他唇瓣,滾進他喉嚨,烈酒灌喉般滾燙地發疼。
那是九重玄雷。
那是天罰。
罰她修為越界,罰她逆天而行,也許還罰她…欲親手殺他。
可她仍要殺他。
他的手,突然就好像不能寸進分毫。
“何苦呢?”
瀛舟聲音沙啞:“天罰加身,你也要殺我,你就這麼恨我,為了那個少年,為了那些孩子,不惜與我同歸於盡?”
他以為她會說是。
他卻聽她道:“我其實不那麼恨你。”
他抬起頭,看見她眸色如鏡:“但是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有為了意氣做一些傻事。”
她對他的道不予評價,但他傷了她的師兄師姐、她的師弟師妹,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瀛舟從不曾聽過這樣的話。
他以為那一個月夜,她為那個異界魂魄與他拔刀相向,已經是極致。
卻原來,她還敢做更多。
她是真正的,明知不可為,明明有退路,還願意為了守護而死的人。
這是如何的一腔孤勇、熱血湯湯?!
他突然就有些懂她了。
——說到底,那愛恨最包容、最溫柔、也最決絕斷然,分毫不容玷汙。
第四道雷霆轉瞬而至,她衣衫霎那成灰,血肉被剝奪,裸露出晶瑩如玉的骨骼,魂魄顫動著,跳動的心臟若有若現。
第五道驚雷自天地轟然劈下。
天一徹底暴怒:“林然你找死嗎?!你給我滾開!你不許再——”
林然充耳不聞,看也不看身後滔滔而來的天罰,只執拗地,一寸寸拔她的劍。
瀛舟看著她,忽然地、慢慢地笑起來。
他那剜向她心口的手突然收回,他不再握劍刃,而是環住她的背,血線從胸口噴濺,他一個翻身,整個人把她圈在懷裡。
天罰劈在他後背,劈裂他的血肉,湧出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