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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 03

,宋運萍不敢隱瞞,將原委說了,公安局那邊大叫胡鬧,罵這是闖大禍,沒說完就重重掛了電話。 宋運萍更是擔心得手足無措,公安局的人都給驚動了,而且都沒顧及雷東寶的勞模和人大代表身份說胡鬧,不知道雷東寶那兒究竟鬧成什麼樣兒,她真想騎上車飛快過去看,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幹著急。報紙上一直在說要清除幹部隊伍中的三種人,不知他們會不會把東寶當作三種人之一的打砸搶分子處理呢?宋運萍愁得臉都綠了。 但沒等她走出隊部辦公室,電話鈴又響,這回來電話的居然是陳平原縣長。陳平原在電話那端大叫胡鬧,宋運萍按捺擔憂,忙替自己丈夫辯解說電線廠賴帳太無理,今天聽說廠長偷偷回來,大家都激動,雷東寶知情後忙跟去阻止了。陳平原嚴厲說等雷東寶回來就去縣裡見他。宋運萍放下電話,揉著胸口喘不過氣來,事情都鬧到縣裡了,會不會有善終?最要命的是,小雷家的農民會不會與電線廠工人打起來?都是手裡有傢伙的,真打起來,那就不可收拾了。 她扶著牆回去,癱在椅子上起不來。正胡思亂想著,四寶媳婦衝進來,報說有汽車運鋼筋來,預製品廠能做主的都去市裡了,依規矩只有大隊會計能出面代替去點數。宋運萍不得不硬撐著起來,跟四寶媳婦過去。四寶媳婦極其殷勤,當然,宋運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現在出門,到處看到笑臉,還不是因為小寶爸,唉,不知他現在怎麼樣。 宋運萍趕著來到預製品廠,幸好,廠裡還有從別個大隊招來的臨時工,她拿著送貨單讓人爬上去點數。正確無誤後,她讓四寶媳婦請司機到廠辦公室休息喝茶,她指揮著臨時工們裝卸,卸下來的鋼筋卷她還得仔細對照一下掛牌上的數字。這些程式,她以前來這兒看一次就會了,不用人教。 如今的預製品廠已經鳥槍換炮,裝上一架舊龍門吊,裝卸再不用像宋運輝在的時候需要動腦筋巧用三腳架和手動葫蘆,現在只要有人在下面摁控制器上的紅綠按鈕就行。但是那些臨時工平時沒有用龍門吊的機會,不很懂得操控龍門吊的速度,走順走快了卻一個急剎,慣性使得鋼筋懸在半空亂晃,吊著鋼筋卷的鋼絲纜「嘎嘎」作響。 宋運萍感覺吊著她心臟的那些血管也在胸腔「嘎嘎」作響,有不勝負荷之勢。她擔憂著衝去市裡的那人,無時無刻。 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每個沖向市電線廠的人都這樣想,包括雷東寶也這麼想。雷東寶還想,欠他們小雷家的,等於踩他雷東寶的臉,這不反了嗎?更有老猢猻獻計獻策,說討不來錢,就搬他們的裝置,搬來裝置才能逼他們拿錢來贖,也有人說扣了那狗娘養的廠長,不拿錢還債不放人。所有樸素卻被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討債辦法都被大家擁護,大家一路奔赴現場,一路討論得出結論,前車傳後車,後車傳前車,拉大嗓門傳遞的討論異常能說服人,漸漸地,大家打定同樣的主意,吼出同樣的聲音,掛上同樣的表情。 一路跋涉,一路呼喝,趕到市電線廠,已是下午。大夥兒還沒下車,就看到緊閉的市電線廠大門內工人們同樣操持著傢伙嚴陣以待,激動情緒不亞於小雷家農民。隔著工人與農民,是穿綠警服的警察,也是嚴陣以待。老猢猻一見就大喊,他們欠我們錢還有理了,他們還找警察保護咧,活該我們小雷家倒黴咧。老猢猻這性格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越亂越興奮的,這等場合,他如魚得水,也沒法計較這事兒對自己有利無利了,只拍著腦門憑本能做事,眼下,乾柴烈火,這點子火星正好點燃看見嚴峻場面有點猶豫的農民。 所有的農民都指責痛罵警察包庇惡意賴帳。警察請大家安靜理性有話商量,可沒人聽他們的,因為裡面的工人也一起鼓譟,與農民對罵,對罵的聲音掩蓋理性。雙方的陣營越來越壓縮,警察陷於兩陣夾心位置難以施展。 雷東寶也是熱了腦袋,因為他看到那個欺騙他的廠長也在緊閉大門內沖他吆喝辱罵,廠長辱罵的話透過工人的口號傳遞出來,就是罵他傻,自己上當撞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