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十六節度使裡,有一半都見過她容顏,州官中也有不少借著宮宴的機會見過她真容。
李鶩今時不同往日,她在魚頭縣可以放放心心地與賣燒雞的隨蕊等人結交,到了襄州,卻不敢與同級的夫人交際來往——保不準其中誰就見到越國公主真容。
她自己出事倒罷了,若是連累李鶩三兄弟……
她寧願將自己軟禁於家,也不願連累李鶩三人。
在她痴痴望著窗外的時候,李鶩從身後靠了過來。
他的胸膛就貼在她的後背,他的心跳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
李鶩說:「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堂堂正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叛逃的一國公主。
怕是永遠沒有機會出現在陽光下了。
沈珠曦內心悲觀,李鶩的承諾卻給了她另一種鼓舞,另一種不用出現在陽光下也心滿意足的鼓舞。
為了李鶩,她心甘情願行走在月光之下。
「你淋過雨嗎?」李鶩忽然說。
沈珠曦一愣:「沒有……」
話音剛落,李鶩就一把將她拉起。
他不會是想——
李鶩拉停馬車,率先跳了下去,轉身朝她伸出雙手。
片刻猶豫後,沈珠曦投入他的懷抱,李鶩抱著她,穩穩將她接下馬車。
「我們要做……啊!」
話還沒說完,沈珠曦先身不由己地跑了起來!
李鶩牽著她的手,大步奔跑在前,她迫於十指相扣的手,只能一手提起裙角奮力去追。
夾著細雨的夜風拂面而來,裙袂因風浪而沙沙作響。
沈珠曦從小就被教導食不語,寢不言,席不正,不坐。別說冒雨飛奔了,就是走路時步子大些,帶出腰上禁步的響動,都會被母妃用教尺拍打手掌。
李鶩卻帶著她在雨簾中肆意奔跑。
他長途跋涉,連夜趕回,只為給她帶回在他看來很珍貴的起酥點心和黃山毛峰。
他對她太好,好到她剛開始回報,他就又加倍地對她好。
她永遠還不清,也不想還清了。
她想持久地享受他對她的好,也想竭盡所能地對他好,他若把天上的星星摘給她,她就想把月亮取下來送給他。
她不想卻無法自拔地為他喜,為他憂,為他畫地為牢,為他心動一遍一遍。
從不情願到心甘情願。
如煙如霧的細雨像張輕紗,朦朧了白日裡喧譁繁鬧的世界。
街道如此曠盪,秋雨如此柔順,一切煩惱憂愁都離她而去,往日跋扈高傲,對她而言過於廣闊的天地唯獨今夜,安靜臣服在她的腳下。
她從未如此自由。
眼淚不知不覺流出眼眶,她慌張去擦,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李鶩停下腳步,轉身來到她的面前,拉下她的手,用自己的拇指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珠。
細雨接二連三落在李鶩的頭髮上,烏黑髮絲上蒙了一層亮晶晶的雨珠。
沈珠曦忘了自己的眼淚,踮起腳尖,舉高雙手去擋他頭上的雨絲。
「為什麼哭?」李鶩定定地看著她。
「……沒人對我這麼好過。」沈珠曦哽咽道。
「也沒人對我這麼好過。」
李鶩拉下她努力伸直了擋在頭頂的雙手,緊緊握在手心中。
淚水和雨水沖刷在那張純真嬌美的臉龐上,比最清澈的水晶還要動人心絃。
她是上蒼遺落的明珠,如今就握在他的手中。
李鶩低下頭,緩緩朝他的明珠靠近。
夜雨織成一張細密的銀網,牢牢地封鎖著兩人。
她一動不動,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