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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頁

棠音沉默了一瞬,還是輕輕嘆出口氣來,輕聲道:「都已經宵禁了,我還能去哪?」

她說罷,見李容徽猶不放手,秀眉輕輕一蹙,索性重新自玫瑰椅上坐下來,只開口道:「既然如此,你替我將旁邊的宮燈點了吧。都已經入夜了,總得有點光亮。」

入夜了,總得有點光亮。

極尋常的一句話,卻讓李容徽在剎那之間想起許多。

前世中,他獨自一人在宮中艱難求生,每一日如同在深夜之中煢煢獨行,既看不見來路,也看不見歸途。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暗色,這宮廷彷彿如一隻噬人的巨獸一般,隨時便會將他吞噬。

直至遇見了棠音。

不同於宮中的每一個人,她乾淨,純澈,似一道月色照進他晦暗的生命裡,讓他至此見了光亮。

之後,便是奢望,是壓抑著不能讓人發覺的覬覦,是長達兩世的追逐與糾纏,只為了將那道無意間經過他晦暗生命的月光捧在掌心,困於身邊,令她永遠只為自己一人而明亮皎潔。

一旦失去,他便要為之發瘋發狂。

——大抵是,曾經見過光亮的人,便更難以接受不見天日的暗色。

他想得有些出神,直至小姑娘又在旁側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李容徽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自前世的回憶中醒來,指尖微微一抬,點燃的火摺子飛射而出,險險地擦過赤露在外的燈芯,又墜落於長窗外的夜色中,轉瞬熄滅。

『嗤』地一聲輕響,宮燈亮起,在偌大的寢房中,落下一層矇昧的暖橘色光暈。

棠音這才重新抬起眼來,再度看向李容徽。

宮燈暖色的光輝下,他的膚色卻愈見冷白,被那昳麗的五官一襯,更似是初春時節,廊簷下將化未化的冰凌,彷彿只一口熱氣,便會分崩離析。

棠音靜靜地看著他,將他的所有慌亂與不安納入眼中,須臾,才輕聲開口:「所有的事。」

感受到李容徽握在她腕骨上的指尖微微一顫,棠音的長睫緩緩垂落,纖細的指尖於李容徽的掌心中,微微收緊了。

想要長久,必先坦誠。哪怕今日是切膚之痛,也不過一時。

只有將這看似完好的表皮切開,淌出裡頭或殷紅或黑灰的血液,拔出深嵌在血肉內,經年日久,已開始腐爛的荊刺,這傷口,才能真正癒合,恢復如初。

而不是隱忍不發,讓這根荊刺一直埋在心底,時觸時痛,最終潰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輕闔了闔眼,須臾再抬起視線時,一雙杏花眸裡清冽而凝定,不帶半分猶疑:「自你我相識以來,所有發生過的,你隱瞞過我的事。」

寢房內,又是良久的沉默,靜得,可以聽見宮燈中燈芯燃燒發出的輕微聲響。

夜色漸濃,宮燈的輝光也漸漸暗淡,落在李容徽垂落的長睫上,淺金色的一層,隨著他的呼吸而微微顫抖,在那張冷白的面孔上,投下清晰而散碎的影。

良久,李容徽終於艱難開口:「露月初一,你我初見那日。你的馬匹並未踏中我,是我劃傷自己,驚了你的馬,引你下車相救。」

棠音垂落的長睫輕顫了一顫,細細回憶了一下當初的場景。

那是露月裡的一個雨日,自己自車輦上下來,一眼便望見李容徽毫無聲息地躺在雨地裡,衣袍上烙著一個碩大的馬蹄泥印,身下氤開一片鮮紅。

即便是如今想來,仍舊是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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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卻不料,竟是他自己下的手,只為了讓她歇馬停車。

若不是此刻他親口說來,她大抵很難相信,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寧可自傷,寧可冒著被亂蹄踏死之險,只為了騙得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心生疚意。

「即便是為了改善自己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