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哥今日尋我來——」棠音說著微微一停,倒是自己明白了過來。
昨日,廢太子自戕的時候,她也在場的訊息應當已自金吾衛口中傳到了父親耳中,又輾轉被哥哥知曉了。
依照哥哥的性子,大抵是怕她受驚過度,抑或是因此鬱鬱寡歡,這才想了個由頭,將她支到相府裡來。
沈欽見她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便也只付之一笑道:「棠音又在多想些什麼了?今日尋你過來,自然是為了請你一同聽戲的,沒有旁的事。」
他說著,又笑著逗她:「也是,如今棠音已嫁到了瑞王府,是瑞王妃了,不再是相府閨閣裡的姑娘了,想必,也不愛聽戲了。」
他說著,又輕瞬了瞬目,以扇柄抵著下頜若有所思道:「還是說,是我點的曲目不對。還是應該請杏春園——」
「哥哥——」棠音還記得上兩回杏春園裡的事,被沈欽這樣一提,免不了耳背微微一紅,忙自玫瑰椅上站起身來,只小聲道:「我回來這許久了,還沒拜見過母親。我先去她房中尋她了。若是哥哥還想聽戲,這戲臺也還沒拆,讓戲班子再回來唱一曲便好。」
「好。」沈欽見狀也不攔她,只輕笑了一聲,重新斟了一盞茶,便又喚了檀香將戲班子重新聚起,熱熱鬧鬧地開場。
不過這回,唱得卻不是蒲劇,而是他慣常愛聽的那些了。
而待棠音自姜氏房中回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微微偏西,沈欽仍舊是捧著茶聽著上頭的花旦唱戲,一副從容閒雅的姿態。
見到棠音來了,這才微一抬手,示意上頭的戲班子停下,對她笑道:「日頭不早了,眼見著就要宵禁,我送你回瑞王府。」
棠音聽他這般一說,一時便想起了李容徽來。
只是此刻她仍舊賭氣,聽見瑞王府三個字,便輕輕別過臉去,只小聲說了句『還有一段時辰,不急著回去。』便也伸手去給自己盞茶。
一線青碧色茶水剛落進甜白釉的茶盞裡,一旁的沈欽卻已經悠悠開了口:「這是與瑞王起了爭執了?」
棠音冷不防地被他說中,指尖微微一顫,手中的大肚茶壺偏了些位置,仍有些微燙的茶水正落在她的手背上,令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收回手去。
茶盞應聲落下,正砸在她的雲緞制的裙面上,暈開一層深色的水漬。
「哥哥——」棠音低下一張微紅的小臉,輕輕嬌嗔了一聲,卻也正好趁著這個時機將方才的話鋒給避過去,便忙提了裙子往自己的閨房裡走,只輕聲道:「這下好了,裙子都髒了,更回不了王府了。我先去閨房裡換一身衣裳來。」
說罷,她不待沈欽答話,便低著臉,匆匆順著抄手遊廊,回到了自己的閨房中。
她的閨房也維持著她出嫁前的模樣,只門口垂落著的珠簾,換成了應季的錦簾,其餘的,倒是沒有半分變動。
興許是聽得她今日要回來,房中還提前燒好了地龍,臨窗隔著的幾隻銅鶴裡染了炭,絲絲縷縷地往外冒著清淡的煙霧,讓整個閨房溫暖如春日。
棠音便在這熱意裡緩步走到衣箱前,在裡頭尋了一陣,找出一件當初留在府裡的,秋節時候穿過的銀紅色錦裙來,便將身上的被茶水濃髒了的羅裙換下。
可這一換,銀紅色的鮮艷羅裙便卻又與身上的天水碧上裳有些格格不入。
棠音沒法,只能將通身的衣服都換過,又撿了一支舊時的簪子,將因更衣而弄得略有些蓬鬆的雲鬢解開,重新盤成簡單乖巧的百合髻。
等她再推開槅扇出去的時候,沈欽正立在廊下等她,見到她這一身打扮,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來:「棠音這一身打扮,襯上這百合髻,全然便是未出閣少女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已是嫁了人,成了瑞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