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心中憂切,見她兩站得遠了些, 忙放輕了嗓音問道:「哥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父親與七皇子都在書房裡談了什麼, 要這許久光景?」
「且母親方才也往書房去了,可勸住父親了?」
「他們談了什麼,我沒能聽見。」沈欽也放輕了嗓音苦笑道:「等你被侍女們帶回房之後, 我便也被父親遣人攆了出去,一直到母親來了,令侍女開啟槅扇進去時,才勉強聽得零星的一兩句。」
「哥哥聽到了什麼?」棠音下意識地問了,旋即又想到之前幾次哥哥為自己跪祠堂的事,忙又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慌亂道:「父親沒為難你吧?」
為難麼?沈欽以扇柄抵著下頜,眸光微抬。
父親大抵是顧不上為難他了,畢竟,氣都盡數落在了七皇子身上,只記得將他攆出了書房,連讓他去祠堂裡跪著這一茬都給忘了。
「父親未曾為難我。而就我聽見的零星幾句裡看,父親似乎是答應了。」
「答應了?」棠音雖然知道自家哥哥是不會騙她的,但當真聽見沈欽這樣說了,卻仍舊是微微一愣。
畢竟以她對父親的瞭解,父親並非是盛怒之下,還會輕易鬆口的人,除非——
「父親是不是提出了什麼很難為人的條件?」棠音有些不安。
「應當是。」沈欽回憶著槅扇開啟時,裡頭父親與李容徽的神色,微微抬眉道:「恐怕還是一時半會難以完成的。」
他說著,輕輕嘆道:「你的婚事,應當還要往後擱一擱。」
至於擱多久——還得看七皇子什麼時候能夠完成父親提出的條件。
夜幕很快降下,姜氏端著一盞清熱去火的參茶叩響了書房槅扇:「老爺。」
她輕輕喚了一聲,聽裡頭無人應聲,只略等了一會,便推開槅扇進去了。
書房內光線昏暗,只一燈如豆燃在案上,沈厲山手裡捧著一本古籍看著,面色沉冷,不發一言。
姜氏走過去,將參茶擱在書案上,輕聲道:「還在為棠音的事煩心?」
沈厲山面色愈冷:「聖上這許多皇子中,她選哪一位不好!非要選七皇子!甚至還為他做出夜奔這樣的荒唐事,簡直是——」他說不下去了,只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其實七皇子也有七皇子的好處。」姜氏溫聲安慰他:「你現在手中掌管著三部,若是棠音再嫁得一個出身高些的皇子,少不得惹聖上忌憚。而七皇子母族不顯,嫁與他,也能讓聖上放心。」
「聖上倒是放心了,可我呢?」沈厲山聽不下去,重重將書冊砸在案几上,怒道:「這樁婚事不能只看著眼前,若往長遠來看,未來太子登基為帝,有了這般過節在,他能夠放過相府,放過棠音?到時候,以七皇子那母族出身,又能夠護得住誰?」
姜氏默了一默,輕輕嘆了一口氣,放輕了嗓音道:「你說,未來登基為帝的,真會是太子嗎?」
這句話說得大逆不道,就連沈厲山的怒氣也為止一歇,眸光微深:「夫人此言何意?」
姜氏抿唇淺淺一笑,輕聲道:「我還未曾愚鈍到這等地步。若是老爺沒有這般意思,便也不會與那七皇子提出那般苛刻的條件。」
苛刻到,連她這深宅婦人,都覺得艱難。
沈厲山哼了一聲,冷笑道:「我不過是讓他知難而退。若是屆時他做不到此事,自然也無顏面來求娶棠音。」
「若是做到了呢?」姜氏輕問。
書房內靜默了一瞬,沈厲山眸中似有厲芒如電,一閃即逝:「那便將整個相府押上,豪賭這一把!」
畢竟,已沒有退路。
他說罷,將身子往後一仰,靠在紅木的官帽椅上,闔眼冷聲道:「等著吧,成不成,也就這幾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