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袖緣無意掃過他的枕畔,將擱在那的小木兔掃落,正落在她的裙裾上。
棠音下意識鬆開了李容徽的手腕,俯身去拾。
剛將木兔撿起,還未來得及抬頭,棠音倏然覺得手腕上微微一涼,似乎是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羽毛一般輕盈拂過,繼而輕輕搭在她的袖緣上。
棠音愣了一下,旋即一雙杏眼慢慢睜大了。
「李……」她顫抖著抬起眼來,正對上一雙色淺如琉璃的眼睛。餘下的字,便無聲消散在唇齒之間。
李容徽的面色蒼白,唇上仍舊沒有半分血色,但那雙色淺如琉璃的眸子望向她時,卻綺麗如有萬千星辰藏於眼底,被那蒼白冰冷的膚色一襯,更顯綺麗惑人。
他的手指輕輕落在棠音的袖緣上,唇角抬起一個柔和的弧度:「你怎麼來了?」
他停了一停,唇角的弧度慢慢平了下去,語聲是傷重久睡後的喑啞:「你不是說過……往後很難再進宮來了嗎?」
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語聲裡帶上了幾分細微的期許:「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只是話音未落,手背上卻倏然一涼,一小滴淚水落在他冷白的肌膚上,瑩瑩如珠。
李容徽微微一愣。
旋即,更多的淚水落下,匯聚成行,順著他的手腕無聲墜下。
眼前的小姑娘今日沒著披風,只穿了一件略顯單薄的淺鵝黃色錦緞小襖,領口的風毛被淚水打濕了一片,懨懨地貼在她瓷白的小臉上。
她的眼眶還紅著,清亮的杏眼裡蒙了一層煙水似的霧氣,隨著長睫眨動,裡頭凝著的透明珠子嗒嗒往下掉。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
她拿帕子捂著眼睛,語聲自綿密的絲綢裡透出來,哽咽地不成聲。
「我沒事。」李容徽慌亂地支起身來,這個動作扯到了剛包紮好的傷處,貼著心口的位置旋即傳來一陣銳痛。
他恍然不覺,連語聲也未顫一下,只有些無措地輕聲哄道:「一點小傷而已。我沒事的,你別傷心了。」
他說的是真話,畢竟前世行軍打仗的時候,比這更嚴重的傷受過不知多少回。哪一次,不還是活下來了。
可棠音聽他說完,眼淚卻落得更兇了。
「你傷得那麼重,流了那麼多血,怎麼能叫沒事?」
「我從天光初透的時候就來了,一直等到天光漸收,多少個時辰,你都一直睡著。」
「太醫說,你若是日落之前醒不過來……若是醒不過來……」
她說不下去了,錦帕上繡著的蜻蜓翅膀都被淚水浸透,沉沉地似要墜下。
李容徽攏在袖中的手指鬆了又緊,半晌沒有開口。
他行事素來決絕,從不留任何迴旋的餘地。
且,若他只是輕描淡寫地下手,這件事在棠音心裡,多半也就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至多十天半月,便也盡數散去。
要讓棠音徹底厭棄了太子,便只能如此。
他一直覺得,只要棠音能夠留下。生死邊緣走一遭,也是再划算不過的事。
直到當真看見小姑娘的眼淚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終於生平第一次覺得,他是真的做得有些過了。
正當他不知所措之時,棠音終於慢慢止住了眼淚,哽咽著在床前那張小凳上坐下。
白芷也跟了過來,焦急催促道:「小姐,你看人都醒了,我們也該——」
「白芷,你先去外面守著吧。」棠音的嗓音是哭過後的哽咽,但已勉強止住了淚意:「我一會兒就出來。」
白芷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巡睃了一下,終於還是拗不過,一跺腳,出去了。
隨著槅扇關閉的響動,棠音將手裡的小木兔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