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往深處一想,便知道偌大的皇宮裡,如何會缺區區幾個香鼎。連夜趕製,必定有詐。
本想著,今日來承德殿中尋個機會,給棠音提個醒。卻沒想到李行衍如此沉不住氣,倒是替他省事。
他薄唇微抬,重新抬步,邁過了承德殿的門檻。
御花園中,棠音正端坐在一株梅樹下。
今日清晨降了霜,於梅枝上落了薄薄一層。如今日頭出來了,便又融結為露,無聲自盛開的梅花上墜下,砸落在她眼前的青石桌上,碎香四濺。
棠音輕抬了抬眼,有些擔憂地往人群中望了一眼,只見各色錦衣的貴女如這園中四季妍麗的名花一般,一茬接一茬,一眼望不見盡頭。
只是,卻唯獨沒見昭華。
方才在宮門口,她剛下了馬車便被人引到了御花園裡,檀香與榮滿,也以天家盛會,不容有失為由,被攔在了北側宮門外。
如今竟是連一個能去給昭華報信的人也無。
她正蹙眉想著,卻聽遠處腳步聲輕起,長長兩列宮娥蜿蜒而來,為首兩人高舉儀扇,交疊於儀輿上方。
徐皇后一身八答暈春錦長衣,籠一件正紅描金繡鳳寬袖斗篷,正端坐於輿輦之上。戴著鎏金護甲的玉指輕疊於手背,明黃緞垂帷落下,半掩玉容,更是通身的雍容華貴,不可逼視。
而隨輦之人一身月白鶴氅,外籠同色狐裘,面容清雋,通身溫潤,正是太子李行衍。
皇后儀仗於御花園中停下,太子親自上前,扶著皇后自輿輦上下來,高坐於金簾之後。
而滿御花園的貴女們見此景象,亦紛紛自各自坐落之處起身,齊齊福身拜見。
「今兒是衍兒的品香宴,既是宴席,那賓主盡歡便好,也不必太過拘禮。」皇后於簾後輕輕抬手,免了諸貴女的禮,又側首對李行衍道:「差人將東西分發下去吧。」
李行衍輕應一聲,身邊候著的宮娥們便魚貫入場,將手中的玉盤擱在眾貴女跟前。
盤中的東西並不多,不過一鏤空雕花的銀質香鼎,與各色花粉、花汁、香藥數十品。
這意思,便是要人當場調製。自己帶來的那一爐香看來是派不上用場了。
棠音正這樣想著,卻見身旁一貴女倏然白了臉色,纖細的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手裡那隻青玉香鼎。
棠音明白過來,這怕是自己不懂香理,提前差精通此道之人做好了香,想要矇混過關。只是卻沒曾想到皇后與太子選擇讓人當場制香,怕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了。
又是一陣腳步聲微響,無數宮娥們手持煙青色帷帳而來,將貴女們三四人為一組,分別隔開。
這是怕御花園中人數太多,彼此之間香味暈染,混了氣息,也是怕人多混亂,有人為了賞賜,做出令人不齒之事。
一切準備停當,上頭傳來徐皇后柔婉的嗓音:「既是宴席,又豈能沒有賞賜?」
隔著金簾,她將腕上一隻鳳血鐲褪下,擱在鋪了錦綢的金盤之中,讓人放在紫檀木案正中,諸位貴女都能看得見的地方。
「這隻鐲子,是本宮還是太子妃的時候,第一回 進宮,當時的皇后娘娘親自戴在本宮手上的。如今,本宮將它拿出來,賞給魁首之人。」
此言一出,御花園內驀地一靜。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時的鐲子,還是先皇后親賞的,其中意義之重,不言而喻。
而如今,皇后卻將它拿出來,說要賞賜給魁首之人——
難道是沈家嫡女失了皇后歡心,如今皇后要在這場品香宴上,另選她人為太子妃?
抑或說,只是為太子選兩個未來的良娣?
可若是選良娣,又何須拿出這樣意義深重的東西?
貴女們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