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傑自然是想高興的,只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有些事情徐傑太有切身體會了,且不說那些戰死的方興麾下士卒,就說那三具徐家老卒的屍首,家中都有老小,這已然不是撫恤銀錢的問題。
烈日慢慢西下,血氣升騰,腥羶變成了腥臭,瀰漫在空氣之中。
篝火燃起,有酒有肉,漢子們絲毫不在意身邊瀰漫的腥臭之味,依舊還能大快朵頤。
徐傑好似吃不進什麼東西,看著篝火搖曳,聽著火光裡噼裡啪啦的燃燒之聲,喝了幾杯酒。
徐老八正在拿著石頭敲打自己的佩刀,把那捲曲起來的刃口簡易修復一下,再如何的利器,經歷如此的劈砍,刃口也會有許多損傷,有許多捲曲。
徐傑也拔出了飲血寶刀,把碗中還剩下的一點酒飲盡,拿碗擊刀身,唱了一曲:「黃沙天,殘陽笑。不知幾人夢年少?
馬長嘶,戰陣鏖。膝有兒孫正歡淘。
莫教英雄憶同袍,百十萬戶皆素縞。
枯骨不想聞那親哀號,墳冢可願等得清明到。
黃沙天,殘陽笑。可否不再夢年少?
馬蹄輕,凱歌好。將軍百戰身死了。
老婦夢醒漸哭老,孩童水中戲竹篙。
公卿豈能珍惜民脂膏,君王可還記起逝華韶。」
老卒歌,徐傑再唱,已然不同那日在破廟裡的感覺,多了幾分沙場蒼涼。
徐老八停了手中的動作,看著徐傑,然後低下了頭,鼻子抽動幾下,再抬頭,眼眶中的淚花也就收了回去。
「傑兒這曲作得好,以往作的曲子,八叔也聽不出個什麼味道,這一曲八叔聽得明白,實在是好!」徐老八說道,還出了一點微笑。
徐傑也笑了笑:「八叔,這曲子叫《老卒歌》,來日若是有琴在身邊,一定好好給你唱一次。」
「好,來日待得大哥也在的時候,把杭州城裡的大花魁請來唱。」徐老八說道。
「八叔可是信不過我撫琴?」徐傑問了一句。
徐老八笑得有些尷尬。
徐傑又道:「八叔,可別小看了我,這拿刀的手,撫琴也是不差的。」
徐老八相信了,點頭說道:「那是,傑兒若想做什麼,自然是做得好的。」
雲書桓又把徐傑放下的碗倒滿,徐傑拿起,去敬徐老八。
徐老八一飲而盡,口中呢喃幾語,在試著學唱這曲老卒歌。
夜慢慢深沉,火光在搖曳中慢慢熄滅,眼前繁星點點,月光並不明亮,林子裡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也不時傳來幾聲走獸的喊叫。
興許黑幕裡還有一雙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在猶豫徘徊之間,想著要不要冒險上前去飽餐一頓。
夜哨的徐家老卒,坐在一棵樹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跟隨著林中微風的節奏,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這天地之間。這些老卒,當真是精銳中的精銳。
大早而起,漢子們上馬,每個人都有兩三匹,已然入了大同地界,但是那大同城還遠。
徐傑隨著座下的馬匹左搖右晃,一身的華服,換成了一件儒衫。
徐老八又開始傳授一些戰陣的事情與徐傑:「昨天那些人,不著鐵甲,所以勝之不難,若是那些人著了鐵甲,便會是大麻煩。戰陣之上,披甲者與不披甲者,戰力完全不同,軍中披甲者,必是精銳。」
這些馬賊不披甲,並非置辦不起,而是因為草原人都是輕騎,披甲會讓馬匹速度減慢,鐵甲在草原上大多時候並非是優勢,反而容易變成了劣勢,因為要追人也追不上,要逃跑也跑不了。
道理往往就是如此,並不如何難,卻也要內行人提點,如此才能瞭解。各行各業都是如此,行外人看起來,好似都簡單,真正入行了,才知道門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