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是一慣圓滑精明,麗芸是新近精明,只有自己這個女兒,越長大性子越彆扭,大太太長嘆一口氣,按著太陽穴坐回沙發上,無力的說:“明朝早上你去喊喊,她不去你就自己去轉一圈。”
倩芸一夜不得安眠,一想到要回櫻桃街面對父親,就有些害怕;想到溫和體貼的周正君約了她第二天傍晚見面,又盼著新的一天快些來。是以第二天早晨七點多鐘,敲芳芸的門時她還一直打著呵欠。
芳芸剛剛溜過狗回來,才洗了手坐在灶間的小飯桌上吃早飯,聽見黃媽在客廳裡喊十小姐,放下手裡的油條,問:“十妹來了?”
倩芸覺得芳芸講話不夠親熱,站在門口就不肯進去,只說:“昨晚十一妹打電話來,喊我和九姐去櫻桃街幫忙。九姐,你去不去?”
“要去的呀。”芳芸立刻答應,卻不肯和倩芸同行,“十妹你先去,我吃完早飯就去。”
“,那我先去了。”倩芸轉身回家,對看著她的母親扮了個鬼臉,“她講她吃完早飯再去。我猜她又要裝病了。”
大太太把才找出出來的、一件嶄新的凡士林旗袍丟給女兒,嗔道:“她要裝病,你就送她回來!穿這個去。”
倩芸扮了個鬼臉,一邊換衣服一邊吐舌道:“我曉得的。就是看不慣她這樣。媽,你說小姨怎麼就和她那樣要好?”
太太太微微皺眉,把手袋遞給女兒,想了想,又掏出一卷鈔票塞進女兒的手袋,說:“你四叔就不是個大方的人,餓了記得溜出去買點吃的。”
芳芸換上一身黑色的西裝,問倚在門邊微笑的唐珍妮,“這樣穿她們不會講閒話?”
唐珍妮拉著黑手套的指頭玩,漫不經心的說:“你跟櫻桃街合不來,穿什麼她們都要講閒話的。照外國規矩穿黑的,她們不懂,反倒挑不出毛病來,是不是?”
芳芸微微一笑,把長髮束成一束,再扣上一頂帶黑紗小帽,樣子俏皮了許多。唐珍妮看她收拾好了,把自己的帽子拿在手上,看了看客廳裡沒有雁九,好笑的說: “你那個愛穿一身黑的小保鏢呢?”
“走了。”芳芸笑道:“這一向我不出門,就忘了和你們講,我要問你們再討一個像伊萬那樣的好保鏢。”
“明朝表姐送你一個十萬。”唐珍妮笑罵:“看你小膽,回個櫻桃街都要找我陪你。昨天受氣了?”
“受氣倒不至於。”芳芸對著鏡子整理黑紗,“昨天教那些從來沒見過的親戚鬧得暈頭轉向。俞大老爺又愛瞪我,我怕他氣糊塗了,會當著大家的面和我鬧。我是無所謂,我爹的面子就全讓他損了。”
“不怕。他們現在不敢得罪你。”唐珍妮冷笑道:“你大伯四叔一天三趟地朝花旗銀行跑,想求亞當鬆口把丘鳳笙的那十二萬劃給他們。”
“他們要是喊我替他們在亞當面前說項,我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還是請表嫂和我同去,我才省得好大麻煩。”
“呸,幾個大男人都辦不到的事,也有臉推到小女孩身上?”唐珍妮把才點燃的菸捲按熄,“我給亞當打個電話,喊他派兩個保鏢來,你看哪個好,就留一個下來。這幾天你要常常去櫻桃街,身邊跟個人要好些。”
芳芸柔順的點點頭,苦笑道:“櫻桃街商量老太太辦後事的費用幾房均攤,昨天五嬸和四嬸就吵了一架。麗芸偷偷跟我講,二房是沒有錢出的,叫我不要答應。我說我們三房是我爹做主,不關我事。”
“已經窮了,他們還要大辦?”唐珍妮皺眉冷笑,“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個均攤法。”
芳芸無所謂的聳肩,道:“我只管上香燒紙,他們說什麼我都拿手帕捂著臉,學麗芸哭就好了。”
唐珍妮撲哧笑出聲來,啐道:“麗芸這個傻丫頭跟著曹三少混,倒是精明瞭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