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用的人。
“不死之血”可以抑制朱弒的毒,今日如此洶湧泛上的毒性,叫她不得不先取了自己的血來壓制它,然而,如果要解毒卻並不僅僅是這樣。
樁素看著床上面色微白,有幾分薄弱呼吸的輕塵,眉目間落了幾分落寞,她伸手,輕輕地梳理著他額邊的青絲,一寸一寸地替他打理著。
要解輕塵的毒,必須以“不死之血”飼養之。第一天一滴足以,第二天兩滴,第三天四滴,及至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所需的,卻已經是一個尋常人難以承受的量了。
因此,為了救他,唯有她死……
樁素的眼睫輕輕地一覆,卻沒有分毫畏懼的神色。
輕塵的這次昏迷,整整沉睡了三天。轉醒時,他的眸徐徐睜開,依稀間最先落入眼中的是一個女子的輪廓,然後是看到她擔憂的弧度。輕塵徐徐地伸手,一時感到全身無力,只是輕輕撫了撫她的頰,調侃道:“素素,擔心了嗎?”
樁素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將旁邊早已不知熱過幾次的藥地上,道:“喝了吧。”
輕塵沒有抗拒她的要求,乖乖地喝下,抬眸間卻是有些心疼:“怎都消瘦了?”
“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樁素故作平靜地抿唇一笑,一旁的李九看她這樣神色莫名有些心酸,掩飾般地輕咳了聲,故作無事地走出了帳子。
輕塵的視線在他的背影下略略一落,不由問:“老李怎麼了?”
樁素溫聲笑道:“想來是你昏迷太久終於醒了,因此太過高興了。”她替輕塵掖了掖被角,耐聲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把藥碗拿去廚房。現在正燕叔在前方坐鎮,你也不需要太勞累了。”說著,她轉身欲走,輕塵忽而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表面上長袖遮住的手臂,實則纏了厚厚的繃帶,這一握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叫樁素猛然一痛,險些驚撥出聲。她一口咬下才沒有叫出,面上微微一白,卻是依舊平常的聲音:“放心吧,我去去就來。”
輕塵只是隱約覺得怪異才恍惚間出的手,聞言,手上的力氣也就緩緩落下了。
樁素得了空子,慌忙走出了帳子。迎面而來的陽光落上時,只襯出她煞白的面容。
“怎麼樣,還撐得住吧?”
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樁素才發覺李九竟然並沒有走,而是在門口一直等她。她有些牽強地笑了笑,搖頭不語。
李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日你本就失血過多,又接連幾日沒日沒夜地照顧盟主,自然會撐不住。這裡就交給我吧,你先回去休息。”
樁素對李九這樣“關照”的態度,當真有幾分受寵若驚,啟唇道:“李管家,我想交託你一件事。”
李九道:“什麼事?”
樁素微微咬唇,道:“再過半月,請你暗中安排幾個人假扮朝廷中人,將我從這裡——‘劫’走。”此時她面色微白,因此叫她的話也顯得有些蒼涼:“再過半個月,恐怕我無法保證在他面前還能支撐得住。如果你希望他能安心做完這一個月的療程,就請你——幫我。至少在那之後餘下的半個月內,你需要阻止他從朝廷中探聽到任何關於我的訊息。”樁素言語間霍然一笑,落入李九眼中,卻彷彿有幾分不容抗拒:“李管家,你……不會拒絕的吧?”
李九默然。
是的,他的確沒有拒絕的理由。輕塵的命於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然而看著勉強這個面色微白的瘦弱女子,他一時間竟然感覺到一種隱隱的壓力。她的神色很清明,彷彿將他看穿,那一瞬,他幾乎是真的不願讓她死去。畢竟,他已經親眼見過這人“死”後輕塵有過的改變,不確保如果她再死一次,那個人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然而,李九清楚,樁素也清楚。他們已經毫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