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姑娘悍名在外,不定她不高興了拿出馬鞭抽他們,這些人也沒敢吵嚷,嘴裡唸唸有詞的便散了。
“傷了人還想著買魚,買個×。”她罵了一句,對掌櫃道,“你派人去醫館,傷藥費咱們全要擔下來,等那人什麼時候養好了再送他走,派人到他家員外家送一份禮,賠上六條魚。這回是個教訓,你找人在門口修繕一條木柵欄,一人多寬,三丈長就行,下回賣魚讓他們就在那跟前排隊。”
“是,小姐。”掌櫃的說道,“那這箱魚怎麼辦?”適才才買了幾條,店裡也才做了一份菜,要真不買了,客棧今日虧損可就大了。
“你把我說的話當成耳旁風了?”錢小鳳道,“說了不買就不買,送到錢家去,給巳兒熬幾鍋湯。”
恁多魚少爺哪裡吃得完?掌櫃的叫苦不迭。
“別不賣啊,你的魚還剩多少,都給我如何?”
錢小鳳轉過頭,說話的是在大堂裡端坐的一名男子。他身著雪白綢緞,腰帶上僅剩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這回沒有賭坊裡那繚繞的煙霧,錢小鳳看得清楚了些。他不至於像賭坊裡的其他人一樣,幾日下來黑瘦青眼髮絲散亂不成人形,反而收拾得頂好,倒讓錢小鳳猜測他身邊是不是跟著丫鬟婆子,專替他收拾形容。這個賭徒長得極好,唇紅齒白,雖他坐著,她也能看出來這人比山裡人要略高些,卻不單薄瘦弱,怎麼看那身材都是一個恰到好處。總之,用四個字形容倒十分貼切,那就是——丰神俊朗。
錢小鳳很想端住架子不理他,可是常年的嘴仗練習使她脫口而出:“不賣。”
“為何?”男子皺起了眉。
“我說了不賣就不賣,你耳朵聾了嗎?”錢小鳳看見他桌上擺了一道殘湯,道,“一盤魚錢還沒結呢,怎的肖想我箱裡這幾十條。您那點兒銀子,還是留著路上當盤纏吧。”她說完轉身就走,想著言盡於此,希望這位能聽勸。
坐在客棧裡的男子用筷子戳了戳魚湯,只確定裡邊兒沒有一塊肉了才罷手,掌櫃的可憐他不明不白受了小姐一頓毒舌,好意道:“公子,你要是喜歡,再來一盤糖醋魚如何?這魚雖比不上從海邊運來的鮮魚,好歹是我們鎮裡出了名的鏡湖產的……”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那位公子一揚手,道:“吃夠了,罷了吧。”
錢小鳳一出門,老魚頭就迎了上來,她待這位老人家十分客氣,道:“老魚頭,今日之事與你無干,這到正午了,你還是進客棧吃好喝好,明早還要趕回去,山路險著呢。”
老魚頭趕開了跟在她身後的梅子,在她耳邊低聲道:“大小姐,不是這一樁,是……”
錢小鳳神色肅穆起來,問道:“你把他送到我家去了嗎?”
“已經送去了,跟葡萄姑娘說他甚是可憐,望小姐收留。”
“我知道的。”錢小鳳道,“老魚頭辛苦了,這樁事咱們埋在肚子裡,任誰都不能說。”
“我省得的。”
錢小鳳連口水都沒敢喝就往家裡趕,心裡糾結著這燙手的山芋,是拿還是放?
她一著家,葡萄就在她耳邊唸唸有詞。“少爺今日跑回家想拿三十兩銀子,我沒敢聽他的,只給了一半兒”,“酒館的呂掌櫃說昨晚有幾個大漢在她那裡撒潑,她找人扔了出去,下手不重,小姐放心”……
說來說去,還沒有說到錢小鳳最掛心的那樁事上,讓她都要以為,葡萄將髒兮兮的小子趕了出去。
“對了,”葡萄一拍腦門兒,道,“老魚頭送來一個小子,瞧著比少爺大一些,說是他們村裡的,叫昊兒。他爹出海時死了,娘被逼改嫁跳了海,家裡親戚沒有一個肯照料他,說小姐心腸好,看能否收留他。”
“嗯,把他帶來我看看。”錢小鳳心裡打鼓,臉上裝模作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