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我已經不是那個可以牽著竹芯的手在一百米高的摩天輪上擁抱親吻的那個小男生了,也不是整天被木槿捉弄的傻哥哥了,我變了,大家都變了,於是這個由我們組成的世界也變了。有時候我覺得城市就是一個爐子,每年都有新鮮的柴火進來,每年都有熄滅的灰燼出去,似乎我們都是柴火,我們在煉一顆寶石,這顆寶石需要我們代代無窮已才能煉成。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才是那顆寶石,需要難以計數的苦難和折磨還有幸福,以及過往的人情世故才能將我們煉成。
我喜歡邊喝酒邊想,邊想邊喝酒,邊看人來人往,朝夕變幻。
於是,我的酒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再也醉不了了。
考試終於來了,就像花開便有花謝,考試終歸也要結束的。我懷著隨便應付的心理,平靜而又自信地進入考場,考場滿滿的人,平時翹課的人全都來了,除了蒼耳子身後,沒有一處空位。反正是開卷考試,很難掛科,沒有人願意坐在蒼耳子身後,因為她總是在不禁意間慢慢蠶食身後人的空間。
我無處可坐,只好在那兒落腳。
蒼耳子的桌上沒有課本,除了幾支筆,什麼都沒有。
“開卷啊,你怎麼不帶書來?”我說。
“我知道自己開卷不如閉卷。”蒼耳子說。
腫瘤老師一臉壞笑,捧來了試卷,白白的,厚厚的,香香的,為了這些試卷,多少有志青年近了視,駝了背,甚至患上了不孕不育。
試卷頁數不多,題量不大,一眼望去,似乎有種兵法裡“虛虛實實”的感覺。
考試鈴聲響起,開始計時,到一百分鐘時候老師會立即收卷。很少有人能做滿一百分鐘,會的下筆如有神,寫得乾脆利落,花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寫完;不會的呆若木雞,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就算是兩百分鐘,也寫不出來。
我的筆是派克的0。5中性筆,木槿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寫了四年,現在的筆芯早已不是派克原裝的,雖然如此,我的筆依然出水流利,粗細適當,彷彿筆芯只要有了派克筆的外殼就成了真正的派克筆。
我仔細看了一遍腫瘤試卷,從第一題到最後一題,一共十題,全是論述題。第一題“結合肺癌的病因病機從中西醫兩方面探討各型別肺癌不同時期的不同治法”。
我去你大爺的,書上根本沒有。我看著腫瘤老師一臉壞笑,笑出八百個褶子,我有種操他大爺的衝動。
桌子在晃,凳子也在晃,但不是我晃的。坐我後面李大兩腿發抖,連同我的桌椅一併顫抖。李大平時學習還算認真,現在還是跟我一樣一籌莫展。我知道,不僅是我,其他人也都不會。
我捶胸頓足,我抓耳撓腮,我噫籲息。
我看見蒼耳子在前面奮筆疾書,勢如閃電,她似乎全都會。這不奇怪,她每天下課就看書,中午十二點看到下午兩點上課,六點下課看到凌晨兩點,從早晨五點看到八點上課,這樣看書,還全看教科書,還有什麼看不完,還有什麼看不到,看不懂。她的身上有“沙不醉”、“李不倒”、“張還要”的影子,她以後絕對是那種三十歲當上主治,三十五歲升副主任,四十歲升主任的大名醫,大牛逼。
赤松跟我說過一個關於她的笑話,我覺得相當貼切,“蒼耳子新婚的晚上,蒼耳子那金髮碧眼的男朋友趴在赤身裸體蒼耳子身上,說:‘該幹正事了啊。’蒼耳子點頭默許,然後掏出一本兩千頁的《內科學》開始看。金髮碧眼在她身上左突右撞,上下其手,半個小時後結束戰鬥,問蒼耳子是否滿意,蒼耳子說:‘陽痿的病理分析不夠透徹,還需要深入研究。’”
我一臉期望地看著蒼耳子,巴望著蒼耳子能拋給我一些殘羹剩飯,我覺得我像是隻搖尾乞憐的金毛犬。
蒼耳子的眼睛不長在身